陈  燕

　　2017年7月20日，我的小舅舅，一个勤劳节俭的农民辞世了，享年八十岁！

　　7月11日还是他的八十岁生日，两个表弟还盛邀亲朋好友为病床上的舅舅庆贺八十大寿，这时的舅舅已水米难进了，但还神智清醒。我们围坐在舅舅身边拉家常，他也不时主动加入热门话题的聊天，可就在舅舅生日后的第九天，我妈妈生日前一天，他终于坚持不住了！您没能兑现对我妈妈、您疼爱的小妹妹的诺言，舅舅！因为去年舅舅拖着病体去乡下给我妈妈过生日，他一口饭也没吃，就在我妈的床上躺着，对患有严重老年痴呆已两年不能说话的我妈说：明年我还来陪你过生日。

　　记得1985年我们家建房子，您知道我爸妈钱不够，为了帮他们省工钱，您就动员几个亲戚义务来砌屋，您和沙筛石灰挑砖累得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六月天的烈日下有时水都没得喝。有天您对我妈说，你喊你两个崽搞点水给我们喝啰，我妈本能地护犊，抢白您说：你辛苦了，明天就别来了嘛！结果第二天您还是放心不下又不请自来了。

　　舅舅中青年时身体强健吃苦耐劳，被选为生产队队长。生产队的人说，天还是“乌丝亮几”，舅舅就起床去刨草皮挖“沟汤”做土肥。舅舅总是先干个把小时了，再去吹哨子召集大家出工。您当生产队长时，生产队人平有五角多钱的工分，而同时期别的生产队人平工分只有角多两角钱。您殚精竭虑地为生产队社员想事做事，每晚躺到床上，把生产队和社员的事先梳理一下，出工、分工、谁家有什么困难、如何解决等都在头脑中过滤一下。就在过世前十多天，舅舅还在问村里“恶霸”(外号)老婆生了没有，“济公”订好亲没有，征地拆迁后的每户门面划分没有。

　　为了妻儿能过上好一点的曰子，舅舅是操劳一辈子啊！砌屋造厦，全是靠口里省、肩上挑、两脚走出来的啊！记得多年前，您和我妈道家常，说孙女好孝顺好懂事，中秋节那天，孙女从她家夹了几块鸭肉给您吃，您好开心，说终于吃到鸭肉了，有好几年没吃过了。我妈说，你为儿孙砌了几栋屋了，自己却几年没吃过鸭肉了，亏你还好高兴来和我说呢！为儿女，舅舅是甘之如饴啊！舅舅是靠赶圩卖菜一分一角赚出来的。

　　永远记得，舅舅早上三四点钟起床挑着自种的蔬菜去赶墟，每次从外婆床边的窗口下经过，您都喊一句：娘，我赶圩去了！外婆说，崽啊，你早去早回啊！简短的对话，不仅温暖了我童年的梦，也穿越岁月，穿透人心！几十年风里雨里严寒酷暑从没间断，永远鲜活而温热！有次在私家方便车上，舅舅挑着一担菜去某乡的集市去卖，舅舅艰难地挤上车，一担菜被挤得分放在车尾和车头了，下车时，舅舅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请乘客让让，在一些人的呵斥和不屑中将一担菜分别从车尾和车头提下来，舅舅一点也不介意一些人的恶劣态度，乐呵呵地挑起双担去赶集。而很多年前，舅舅都是披星戴月步行几十里去洋泉柏坊等集镇赶圩啊。寒来暑往，您迈开生风的双脚，挑着沉重的担子，诠释的是对家人的责任、担当和付出！

　　舅舅，您勤劳善良，即使去走亲戚吃酒，您也要到当地的集市去转转，寻找商机。有次您和您的叔叔去桂阳亲戚家吃喜酒，您却抽空在集市买回烟叶到县城农贸市场去卖，小赚了一笔。同去的叔叔得知此事后，很意外，感慨地说：老话说，要想赚钱，打马卖盐，丝毫不差呢！还有一次，也是去白沙亲戚家吃酒，舅舅从白沙买回干笋到县城市场卖，很受欢迎。舅舅按市场需求，做大产业，用拖拉机从白沙市场拉干笋到村里来，按成本价分给村里的老少去县城和各乡镇集市去卖，带动大家走出了一条勤劳致富的好路子，舅舅也因此而美名远播，方圆上百里，很多人都知道到湖洞里有个卖干笋的好人“李庆喜”。舅舅做生意不存欺心，总是满脸笑容，发散自内而外的善良，因此，他的蔬菜、干笋等总是比别人卖得快。直到肠癌中晚期了，实在忍受不住疼痛与难受了，舅舅才放下担子，在家歇下来。我得知后去看您，您很着急，说，好几天没去做生意了，没赚一分钱了，坐吃山空的，怎么办？我说舅舅您这人就该得点养生病，否则的话，您一天都不肯休息的！

　　舅舅啊，我怎么舍得您离去？少年的我是个丑小鸭，我很自闭自卑，有轻度忧郁，只有您常常夸我，您说，燕妹几长得好，瓜子脸最好看了！从此，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多了，心里的忧伤一点点淡了，我变得自信而勤于学习了！舅舅啊，您的夸赞，灿烂了我的人生，让我嬗变成一个自信努力进取的人，如今，我哭断肝肠，我怎么舍得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