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这个世界总是有种随和的天真，希望生活的河流会按照设定的轨道流淌。可是，直到某个岔口，猝不及防地转向，被推向从未想过的地方……

　　她上完培训班的最后一门课后，乘飞机，坐火车，转汽车，风尘仆仆十几个小时赶回家。打开门后，她吓了一跳，本来干净整齐的房间好像遭遇了地震，一片狼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地上一堆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果汁、牛奶漏得到处都是。金鱼缸已从阳台上移在床中央，她的18岁的女孩和衣横卧，正拿着一根筷子在缸上方比划着，一边还喃喃地说着什么。

　　“莉莉，你这是干什么？”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和女儿奇怪的动作，她忍不住一声尖叫。

　　“在钓鱼呢！”女儿对母亲的出现视而不见，只仅用迷乱的眼神瞟了一下。半晌，突然坐起来歪着头嘻嘻一笑，伸手。

　　啪！一尾带着腥气的金鱼甩在她脸上，可怜的金鱼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翻了白眼。

　　莉莉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医生说患了这种病，狂躁不安、偏执、抑郁、焦虑、幻听幻觉、思维紊乱、乱摔东西、冲动伤人等，不能自控，而且病因复杂，症状多样，容易复发。

　　天好像就要塌下来。她懵了，茫然无措。

　　离婚后，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过。女儿懂事、听话，学习成绩一直优秀。她孤独落寞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对女儿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原来以为日子这样过下去，一步一步走过暗路，可以到达鲜花盛开的明天，未来的日子能够皎洁如明月。可是，梦想被女儿的病一下击得粉碎。

　　走拢去，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泪水不听话地一个劲往外涌。可能是心灵的感应吧，刚才还在躁动不安的女儿也安静了下来。

　　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想着心事。

　　她羡慕别人的出双入对，夫妻恩爱，至少有一个完整的家。尤其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男人就可以支撑依靠，至少不会一个人面对。她欣赏人家的小孩聪明伶俐，天真纯朴，健康正常，至少不像莉莉这样。她向往富裕、精致、美好的生活，如同即将沸腾的水，翻腾得很细碎，热气腾腾。就是落寞，日子也过得有生气。

　　可是这些她都没有。一个人承担着全部，没有人可以分担。女儿患病，而且还不轻。日子过得干涩无光，似乎看不到半点希望。

　　给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千疮百孔，她黯然神伤。

　　时间的钟表总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一轮一轮地转动。

　　日子难过，总得要过。快乐不能到陌生的花园采摘，因为那不属于自己。要自己从身边去发现，去培育，去寻找。

　　收拾好零乱的心情踉跄着上路。天大地大，没有自己过的日子大。人生之路在她面前如此坎坷，要设法变成一个个庄重而且有美感的日子，苦心经营就有快乐，就会美丽。

　　女儿是她的全部，除去必要的工作时间，她全部时间用来陪伴、照顾女儿。同事来看她，整个学校有名的才女、副教授正挽着衣袖，和女儿排排坐，两人用小竹竿在钓鱼缸里小小的金鱼，母女相视而笑，一派祥和。

　　门口有一棵高大的柚子树，上面挂满了黄澄澄的柚子。莉莉从小就爱吃，已经馋了好久。带她散步时，一个劲地指着树上的柚子闹腾着，尝试着要爬上去摘。她吓住了，女儿本来迷茫，上了树多危险，于是死死拽住不放。女儿固执着，眼看脾气发作，手握成了拳头状，气势汹汹就要打人。邻居见状，马上搬来了楼梯，从未上过树的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大着胆子往上爬，终于摘下了几个大柚子。女儿吃到可口的柚子后，立即安静下来。一会恢复正常，连声道谢。从这件小事，瞬间透出人世间绵绵情意，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心里暖洋洋的。

　　每晚要和女儿散步、做游戏、讲故事，哄着，呵护着，女儿才能平静安然入睡。这个时候，她才可以看书、备课。有一次她熬了好几个晚上写成的教案存入电脑，莉莉在家玩插线板，活活地把电脑硬盘烧坏了，费尽心血的教案瞬间灰飞烟灭。发现后，她脑子一片空白，嘤嘤哭了起来。女儿这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懂事地拿来热毛巾为母亲擦去眼泪，那一刻，她的心就又软了下来。

　　有一回，女儿犯病搬家家，又把家里搞得惨不忍睹，一地鸡毛。记不起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叹了一口长气，默默地收拾残局。刚才还在一旁看着的女儿竟然也动手来抹桌子，拖地板。还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大声说：“妈妈，我爱你。”那种幸福几乎使她眩晕。

　　这日子是单调的，但也是充实的，是枯燥的也是温馨的，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

　　重要的是润物无声。治疗加呵护，女儿的病情逐渐稳定，有了好转。用心去寻找，女儿的点滴进步都是那么鼓舞人心，身边的快乐滋润着心田。

　　细心陪护女儿的时光，过的是淡然精致的小日子，波澜不兴。一个个楚楚动人的晨夕，一点一滴无声无息的爱意，是她的小后庭，帮她滤去前院的焦虑和落寞。

　　人世间不如意的事太多，防不胜防。来了，坦然面对。快乐，就在自己身边。

　　天大地大，没有自己过的日子大。人生之路在她面前如此坎坷，要设法变成一个个庄重而且有美感的日子，苦心经营就有快乐，就会美丽。且看——

　　心语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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