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功
黄昏中的公园非常安静,灌木在暮色中飒飒作响。偏僻的一隅,几株树懒散地长着,很不起眼,一般人都会绕过。旁边的小径花木葱茏,直通湖心公园的小亭,走的人自然多。他选择了冷清的角落边的一条石凳,悄然落坐。此刻,他想一个人安静地想想心事。
心事一旦牵动,就如同抽动茧上的丝越拉越长。
他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感情甚笃。这位朋友为人厚道,口碑好,人缘关系也好。朋友在机关上班,勤奋执著敬业,深得领导赏识,早就有人放出风来,很快就会进领导班子。早几年结了婚,妻子是大学老师,贤淑端庄温柔。小俩口恩爱有加,其乐融融,这是很相配的一对。这是一个幸福温馨的小家庭,朋友同事无不羡慕。
日子就这样不经意地过着,转眼他们结婚就是整整五年。同龄人不少的孩子已经进了幼儿园,可他们家一直没见任何响动。按理说,怎么着也都应该生孩子了,双方的年龄都已32岁。有人偶尔问起,“忙事业呢,不着急。”淡然地回答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焦虑。但那段日子是灰暗的,他们在痛苦中煎熬,苦闷无边。
观天色可知气候变化,看脸色可察内心世界。作为深交多年的朋友,他当然了解这一切。那回,他们作了彻夜长谈。酒量本来不大的那位朋友敞开了喝,情到深处,泪流成河。压抑好久的感情一下子释放出来。迷茫、困惑、为难,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处理好这件棘手的事。他陪着喝,陪着哭,也陪着闹。一夜折腾后,达成了一致看法:既然无法生育,那就抱养一个。但是对外要严格保密,只能称是自己生的。
一切按计划有序进行。
他与一个县的民政局长是哥们,交待福利院里如果收养到刚出生的健康婴儿。无论男女留着,迅速告知。那天一个电话打来,福利院有几个婴儿不错,他立即驱车前往。果然有几个刚出生的婴儿,保育员正在喂牛奶。他抱在手里,闭着的双眼竟然睁开了,那个欢喜啊,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就是她了。
离开原来居住的院子,另租房到陌生的环境,请专人护理,请假称生孩子。事情出奇地顺利。
这孩子特乖,出奇地好带。吃得多,睡得好,生活有规律,不吵不闹,似乎懂得珍惜这来之不易。不经意地看着长大了,会说话了,会笑了,会玩了,可以和大人交流了,而且一幅美人胚子的料,聪明过人。人见人夸,人见人爱,小夫妻的心陶醉了。
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当别人失意倒霉时会表现格外的悲怜同情。这个家庭当时没有生孩子时,就有人总盯着问,仿佛比当事人还急。当别人过得幸福、高兴时会莫名嫉妒,尽管与他无关。如今,这个家庭有了孩子,日子如此美满,有人就看不顺眼。猜测、怀疑、好奇纷至沓来。那么些年没生孩子,怎么突然又生了?这个孩子看起来不怎么像,是不是带养的?
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少人从他这里探口风。“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没有必要为别人留面子,当冤大头。”好像他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像审罪犯一样盘查。
他本身是个很阳光的人,从来以说谎话为耻。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亲自操盘的,一点一滴了然于心,事实真相再清楚不过。可一旦说出去,朋友对他的形象会打折扣,重要的是对小孩的成长不利。带养的、亲生的还是有根本区别,小孩一旦明了真相,会有天然的排斥和逆反,说不得啊!
心里容不得事,他苦恼无比,压力山大。走进公园是散散心,排解烦恼。
思前惦后,想通了。这次要说回假话,打死也不承认。“这个,没这么回事”,任何人问他,他都这么说。
这是权威的结论,因为他的话不得不信。
守住别人的秘密,就是守住自己的人格。
做到这一点,其实不简单。
心语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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