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正月初四的夜里,我们的城市下起了不小的春雪,望着窗外,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年春节的一场暴雪。那场蓄积了一冬的春雪来得真够撒野,其汹涌势头如同江海一般翻滚着、旋转着,一时间满城满巷的落雪便成了一种揪心的侵害。
我家楼下最东面那棵冬青树就是其中的受害者。我们一家三口从那路过时,它碗口粗的树干已歪歪倒倒地斜在了马路旁,那早已看不出清绿树叶的枝上压着大块大块厚重的冷雪。在呼啸寒风中,我虽然听不见冬青树呻吟的声音,却从它失重的姿态中感受到了这棵树所处的危难。
小孩子的眼睛历来是很尖的。女儿“呀”地惊叫了一声,望着我问:“爸爸,怎么办啊?”我又望着妻子,瞅瞅周围的路人。可能早晨我们出门太早,天又那么酷冷,雪白的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脚印,并且头顶上零零散散的雪花又开始飘了下来。妻子说:“我们狠狠劲,看看能不能把树给扶正了。”接着,我们三个人拉开架式弯腰双手推着树,我大声吼着号子:“一、二、三——”但高高的冬青数只晃动了一下树头,落得我们三口子满脖子满身都是雪。这会儿,路旁的一打印店的女老板隔着玻璃门看到了这一切,她伸了下头扫了一眼,随即又把门关上了。
我们实在推不动树,机灵的女儿猛然就想到了报社的热线电话。可这时恰逢春节期间报纸休刊,想反映情况一时还不能登出来。我端详着这棵将要倒下的冬青树,突然想出一点子,回家用红漆在一旧黑板写上几个大字:请救救我吧!并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请热心者一起联手把这棵树扶正。之后我把这块小黑板靠在了冬青树旁。可能是我字写得太小,也可能是这条路过于偏僻,我一直没有接到别人关注的电话。过了两天,这棵活生生的冬青树仍像醉汉一般趴在凛冽的雪窝中,树头碧绿的叶子不断地被纷纷扬扬的雪片掩盖着,经风一吹,叶子都冻卷了起来。
为了让这棵冬青树能活下去,我拿来铁锹把露在土外的树根培上一堆土,想等待节后园林部门来处置。可我认为这挺有把握的事情不想出了个意外,那棵冬青树还没挨过春节,树干就不知被谁给锯走了,留下一个庞大的树头。几天后,树头也没有了。在暴雪完全化去时,那树坑的位置摆上了一只很大的打字店的新灯箱。春天绿枝繁茂的日子里,当我看到几只麻雀在那光秃秃的灯箱上喳喳乱飞时,我不由叹息了一声。当冷漠和自私疯狂地占据一些人的心灵时,我们的周围、我们的城市何止会无辜地死去一棵栽了多年的冬青树呀,其危害程度比那暴雪还要强上百倍。
就在我想为这棵树写点什么时,有天早晨,我在那里又看到了可喜的一幕。有关执法人员处罚了那家占用绿化带的打字店,当看到灯箱被扔上车,听到“咣当”一声响时,我突然明白,原来一切都早有安排。随后,园林师傅又在原处栽上了一棵粗壮的冬青树。在春风吹拂下,那稠密的绿叶似乎就像无数双手,在为我们一家先前的爱心行动尽情鼓掌着。这时,我憋了多日的眼泪终于凝成了一句真诚的心语:城市的美好离不了更多有爱心者去携手参与,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