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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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5月14日 星期一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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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风月
  谭浩泉

  人们为何对自己的家园祖脉、人文历史感兴趣?因为那里有我们的根脉源流、血统基因。人生不过百年,肉身易腐,却怀千岁之忧,野心很大,要追求永恒。故而热衷溯源寻根,把握时空,以汇入时光之流“延长”我们的精神生命。

  在祁东县海拔最高的乡镇凤岐坪,就存在溯源的地名之争。一说“凤池坪”,百度上可搜,曰远古时期,常有高飞凤凰至此地水池沐浴歇息。凤凰现身,乃祥瑞之地也。岂不闻《增广》曰:“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风凰池。”尽管此地高山阻隔,为穷乡僻壤,遍地溶洞、漏斗状的喀斯特地貌严重缺水,仍不断有人迁徙而来繁衍生息;一说“凤岐坪”,所谓“山岐头”“岐岭”,大山连着小山,凤落高处,俯瞰人间春秋,意义也不错;再后却以讹传讹,改成了“凤歧坪”,此“歧”者,岔路也,不相同,不一致也,且现今就用此名。当地有识之士呼吁早点改过来以正源流,一打问,却要走漫长程序到顶层才能改,如此一来不知等到那年那月,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向往美好事物是人之天性,寻根溯源追求永恒是人的本性。永恒不可得,有时因缘巧合能感受一下也不错。戊戍年农历三月十五,月圆之夜。天气预报这两天大雨或暴雨,海拔600余米的凤岐坪,却白天艳阳高照,晚上尽管有乌云在东天捣乱,但有浩荡南风劲吹,圆月依旧从东山及时娩出。我们坐在宾馆正对着东山的前坪,南风中稍感凉意。面东眺望片刻,在当地人的引导下,我们沿街道南行。由于东边大部分建了房子,只有少许缝隙透出月光,我等暗暗着急:如此赏月,岂不辜负了美好时光!两公里街道走尽时,主人似知我们心意,说改从新马路返回。这新马路乃过境公路,地势远高于街道,且离灯光较远,晚上几乎没车。此时,才见漫天月辉把我们拉出长长的影子,月辉如水,尽情洒落在树、草、花、路、农舍、公路、池塘、田地上,水田池塘里青蛙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似在联欢合唱,又似在选拔超男超女亮嗓海选。由于风大,尽管东边天不断有乌云从南边涌来,风会迅速把云吹散吹走,月亮跌进去后不一会就会浮出来,云,有白、有灰、有黑,月照中其边也变幻出不同的自然白黑颜色。云走得飞快,月亮也走得飞快,云跑光后,月也不动了,又有云来,又见月动。最令人感怀的是月儿右下方几丈远的那颗亮星,月升它也升,月沉它也沉,同进同出,相伴相依,不离不弃。走完两公里多山野中的新马路,我们意犹未尽,又回到宾馆前坪观月。月色之下,青蛙越发起劲鼓鸣,下方的上百亩水田在月辉下连成一片银白,风行水上,孟浪神秘,仿佛一个偌大的仙境瑶池,真是幻想有高飞凤凰前来沐浴嬉戏!已接近中天的月亮,在风吹、云动、蛙鼓、树摇伴舞伴奏下,仍不知疲倦地带着右下方星星兄弟上行着、上行着!天空之空,星月之行,要空有空,要有有有,空无多有,大化流行,云天月风,堪造禅境,《五灯会元》记载天柱崇惠禅师一句对话,不由突然跳了出来——一朝风月,万古长空!

  没有云的时候,月亮为何看似不动?因为背后是永恒,是万古长空;有云有风的时候,月亮为何速飞速行,因为此刻是刹那,是一朝风月!

  “万古长空”象征着天地之悠悠,是空间的无限,是时间的永恒;“一朝风月”则显出宇宙的生机,大化的流行,是当下,是瞬间。人们要从现实世界当下的生机去悟那宇宙的无限和永恒,只有通过“一朝风月”才能领悟到“万古长空”,反过来,只有领悟到“万古长空”,才能珍惜和享受“一朝风月”的美。人的生命有限而宇宙无限,人们想要追求永恒不可得,引来古今多少悲叹!寻找生活中不时出现这种既对立又统一,既瞬间又永恒的形而上体验,果能超越有限和无限,瞬间和永恒的对立,把永恒引到当下、瞬间;又从当下、瞬间去体验永恒,是多么的妙不可言!哲学上的“高峰经验”莫非如此是也?

  次日清早,在漫山遍野石头、中间开垦小块耕地的石漠拍照,见那亘古危立、亿万斯年的海底鱼龙化石和花岗岩旁,有娇艳带露的红、白、黄棘花争相盛开,幽香扑鼻,又重复了一下昨晚的“高峰经验”:一刚一柔,亦古亦今,负阴抱阳,动静相生,永恒就在当下,当下就是永恒!倏忽有种解脱和自由感,一下子就有了恬淡、平静的心境。心下想,日行八万里,花开花落中,生命原本也时时散发扑鼻芳香,只是我等慧根未动,境界未至,难得闻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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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不可对人言
一池风月
一束康乃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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