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城,因为一段故事而终身只属于一个人,如果说光怪陆离的上海是属于张爱玲的,小巧精致的湘西边城是属于沈从文的,那么毫无疑问,那个荒凉空旷的北方工业城市——龙城,它只能是笛安的。
每一个读者心中一定都有一座城。如果有人一定要刨根问底地问“龙城是笛安的家乡吗?是太原吗”。这可能是的,真的很像,但又不是。这本是一座空城,林立着各色各样的墓碑,埋藏着一个又一个美好又幻灭的秘密,笛安把一幅幅带有浓烈色彩、味道甚至温度的画面描述了出来。于是,灰色的厂房拔地而起,巨大的烟囱屹立在灰蒙的天空中,孤独荒凉却始终带有突兀的美感。这个世界,是她创造的。
西决、东霓、南音,郑家,最属年轻旺盛的一代。所有由龙城孕育的大家族式的悲欢离合,以他们三人为主线,你方唱罢我登台。《西决》《东霓》《南音》,他们既是书名也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这三个小风波可以吵翻天大波折却不能将他们分开的兄弟姐妹,就是一个尖锐稳固的三角形。而这段故事由他们上演。
西决,一个永远隐忍、永远只会全心全意对别人好的男子,一辈子“令善可陈”却是谁也不能缺少的人。他选择了默默地背负起他爱的给予他的一切——不论爱或伤害。他就像是一只鸵鸟,只知道在危险临头的时候,挖一个沙坑,把头埋进去,实际上却是自欺欺人。然而就是普通温和的西决,却没有得到自己普通平淡的幸福。当他本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女人离开他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的小婶,他收起悲伤继续祝福了;当他最最亲爱的姐姐亲口向他宣布他悲凉的身世时,他才了解到自己原来是奶奶为了让奄奄一息的爷爷振作起来,花85块钱从一对年轻未婚夫妇手中买来的,而本该叫西决的那个小男孩呢?那实际上是一个天灵盖还没长全的怪胎。这个本该被烂在肚子里的血淋淋的真实浮出水面,他也只是打理好自己的愤怒与怨恨,离开了一段日子再回来若无其事地和大家相处。就是这样最正派、最让人省心的西决,遇见一个有着太多相同身世的学生昭昭后,所有承受的痛苦与怨恨决堤而出,与昭昭之间惺惺相惜的怜悯使他走向罪恶的深渊……而谁又能说,鸵鸟的逃避是自私地保护自己呢,出于情感的冲动超过理智做下的“坏事”就一定十恶不赦呢?
如果说《西决》是笛安躲在西决身体里、用男人的视角写透辛酸隐忍,写尽人世悲喜,写破朝夕离合;那么在《东霓》里她摘掉异性的面具,换上曳地长裙,把全部爱恨还给东霓,把所有激情赋予东霓,肆无忌惮地表现出一个诡谲女人的犀利和缠绵。她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确就是有美丽的资本,她甚至可以让你相信,一个烫着妖冶紫色大波浪卷、抽烟、喝酒一点也不传统美的女人她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一个大学都没读的女子散发出的美丽全部来自于她的生活阅历,一个人居然还可以那样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虚荣与自私。可是她即使大事聪明却依旧小事糊涂。所以她甘愿二话不说地四处奔波,在美国生下一个外星人小孩——患有唐氏综合症的郑成功,她曾经在18岁偷偷生下过一个叫雪碧的小女孩,可她依旧是东霓,在上天降临了无限的绝望后依旧可以活色生香走下去的东霓,她情愿做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烈火,用牺牲的代价换来不可抗拒的热烈迷人。她始终如同在指尖灼烧成血的花朵,她就是幻灭的化身。
南音,她不同于郑家中任何一个人。她有着最完满的家庭成长,背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爱。这个像朝霞一样最美好最热烈的姑娘本该有美好的爱情和希望。她应该与幻灭无关,却最终难逃尘世的纷扰。如不得不在生活中告别曾经大呼小叫野蛮直横的大小姐,陷入到为西决犯下的罪,救赎、自责、愧疚的漩涡中。包括在结婚前不久爱上的那个男人,正是西决所撞人的弟弟,多像《罗密欧与茱莉叶》里不伦的爱恋啊,当然这段爱恋也和莎翁名剧一样是个悲剧。成长最残酷的地方,不是如压抑的西决冲破内心释放自我,也不是如东霓继续决然地扑火,而是看它把一个曾经那么无忧无虑的女孩变得面目全非。
最后,这个复杂的故事当然不会只讲幻灭。所有的幻灭,只来源于爱与恨。无法挣脱的宿命关系,你恨它,背后却是一种深情在联系着他们,从东霓对郑成功的绝望与一个母亲摆脱不了的责任;从西决对昭昭的惺惺相惜衍生出的可悲可爱;从南音与陈迦相互痛恨又想超越世俗相爱……无法挣脱无可奈何的命运关系,像神的黑暗笼罩着每一个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难怪,世上才有了许许多多美好又幻灭的东西。
(作者系武汉大学经管学院大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