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衡阳晚报全媒体记者  金明达  实习生  张珂淇

　　时值丑时。8月5日凌晨1点30分，蒸湘区一家烧烤店门口，肖桂香的手机终于响起提示音。

　　与车主会面，简单核对信息后，她熟练地把电动自行车折叠起来，塞进汽车后备箱，再干净利落地套上座垫。车钥匙转动时，客户醉醺醺地嘟囔：“女司机技术行么？”她笑着系好安全带：“您放心，我跑这行九年了。”

　　后视镜里，烧烤店的霓虹灯渐行渐远。

　　2019年前后那会，肖桂香一天能跑十多单。现在平台多了，代驾司机也多了，但接单越来越少，竞争越来越激烈。“现在一晚上能接三四单就不错了。”她腾出一只手调整内后视镜，笑容有些苦涩。

　　此前，在记者跟踪采访的时间里，能明显感受到肖桂香内心的焦虑。

　　初见是8月4日晚11点。霓虹灯渐次熄灭，49岁的肖桂香踩着电动自行车穿梭在车流中。反光条马甲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手机支架上的接单软件静静等待提示音响起。“这个点开始，就得支棱起耳朵准备抢单了。”她手腕一拧，电动车灵活地拐进小巷。

　　时针划过12点，肖桂香徘徊在夜市和酒吧街，表情显得不安。电动车后座的反光板随着颠簸晃动，像一片在黑暗中乱撞的萤火。“现在订单少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头盔下露出几缕白发。

　　2016年，肖桂香从出租车司机转行代驾。那会，同事告诉她，衡阳女代驾最多时有几十人，如今只剩“硕果仅存的几个”。

　　车平稳前行，后视镜里，客户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家人发来的消息。

　　“我女儿也结婚了，儿子马上大学毕业。”肖桂香的话题突然转到家庭，“我们两口子现在就想多赚点，给老人养老，自己存点老本。”她顿了顿，“就是亏欠了孩子，他们读书时的家长会，我从来没参加过。”

　　凌晨2点，蒸水河边的路灯在车窗上投下细长的光斑。肖桂香说起2019年冬天，将顾客送到祁东县某乡镇，在返程时突然被村里的狗追了二里多地。“当时吓得边骑边喊，幸好电动自行车还有电，不然可就惨了。”她突然笑出声，“现在想想，那狗可能是把我当小偷了。”

　　肖桂香一边继续开车一边回忆说：这行有委屈，也有暖心事。“有次代驾结束，已凌晨三点，从衡南县往回赶，天气冷得手指都僵了。半路上一辆轿车突然停下，司机摇下车窗说‘妹子，我捎你一段’。”

　　她至今记得那个不愿留名的司机，“到了市区我要给他钱，他手一挥拒绝了：‘都不容易’。”

　　车停在小区门口，车主下车时突然问：“大姐，您觉得这行最难的是什么？”肖桂香摘下头盔，夜风吹乱了她花白的鬓角：“冬天等单冷得发抖，夏天蚊子能咬一身包。但最难受的是……”她指了指心口，“是遇到不理解的客人，有一次被骂‘女人会开什么车，出事了怎么办’，当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凌晨2点30分，肖桂香把电动自行车停在路灯下，点开接单软件按下“收工”键。从晚上9点半到现在，工作的5个小时里，她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目睹过醉汉抱着路灯杆哭喊“老婆别走”，也见过情侣在车后座头靠头熟睡。

　　热浪掠过河面时，她突然想起2016年第一次接单的情景——车主是个年轻女孩，下车时说：“大姐，您开车比男司机稳多了。”

　　每当城市沉入梦乡，这些反光条马甲仍在流动，像暗夜里的星火，温暖着每个需要归途的灵魂。“干这行就像在黑夜里摆渡。”肖桂香揉着被蚊子叮咬的小腿，电动自行车的灯光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把别人送到家，自己也慢慢找到路”。

　　她抬头望向东方，晨光已经染白天际线，新的一天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