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冻雨冷风的挟持下,一日比一日地深入。风度翩翩的衣袂早已成为挂在衣柜里的一道风景,“温度”是这个有点冷的季节里一个关键词。紧缩着脖子,呵着冻得绯红的双手,又使劲紧了紧早已严严实实的羽绒服,还是冷啊、冷啊。
说真的,一年四季中我不太喜欢冬天,甚至讨厌冬天。我的奶奶因为哮喘病发作没能熬过1988年的冬天。记得奶奶出殡的那天大雪纷飞,路上、田野、山坡、池塘都结着厚厚的冰。不顾宗亲的劝说,父亲打着赤脚一步三滑地送奶奶。我伏在堂兄铭政的肩上,都感觉到父亲的全身都在发抖。我多么想我的两行的泪水能够给父亲带去一些温度!现在回想起来,在“孝”字面前再动听的话语都是不起作用的,它是平常日常中的点点滴滴的行动,奉一碗药汤,倒一次痰盂也许无声胜有声。在父亲心中,“孝”简单成四个字:“生养、死葬”。
我至今还在纠结还在自责,用尽洪荒之力,还没能让父亲看到2016年第一天的日出。2015年的冬天,我每一分钟都害怕接到母亲和弟弟们的电话,因为害怕他们传来父亲病危的消息,而这个电话在公历2015年最后一天夜晚10点多钟还是来了……所幸的是,父亲出殡的那天竟久雨初晴了,不甚温暖的阳光将母亲和我全家人的眼泪打得支离破碎,我坐着轮椅和三个弟弟将父亲葬在向阳而且可以遥遥守望奶奶的山坡,因为有阳光的冬天不会太冷。
我十岁之前一直跟奶奶睡。每到农历9月底,奶奶就开始犯哮喘,整夜整夜坐在床上咳着憋着,我也整夜提心吊胆,生怕奶奶一口气回不过来就去了。镇上几个有名气的中医成了家里常客。那些“三子养心汤”“白果定喘汤”之类好像作用不是很大。如果奶奶现在还活着,我有N种方法,虽然不能根治,至少不会让奶奶那样痛苦。
都是脊髓灰质炎惹的祸,我6岁到14岁,每到冬天,不听使唤的右腿便会生冻疮溃烂,直到春暖花开,至今还留着累累的疤痕。15岁时的秋末,奶奶便缝了块厚厚棉絮绑在我右脚脚肚上,这样才让该死的冻疮滚蛋。
2008年的冬天,冰雪成灾。父亲不放心我,来到了我诊所。每天夜晚,父亲都会将我比冰更冷的脚,抱进他瘦骨嶙峋的怀里紧紧地捂着捂着。
还是2008年“冰灾”期间,她从郴州一个很冷很冷的镇上打来电话。她告诉我,停电,手机没信号,她在结冰的屋顶给我打电话。最后,电话中只有她稀里哗啦的哭声……原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骗人的鬼话。我知道,她好想来到我身边,她也知道,我也很想在她身边,但是,冰灾让车辆无法行驶。后来,太阳出来了,冰也融化了,去她那,我没有生存空间,我又没有能力将她工作调动过来。一切都随冰消去,放手也许是给对方寻找幸福的机会,或许更是将双方推进深深的寒冬……
不说了。趁2018年冬天的末尾,我要租个摩的回家陪陪母亲吃顿饭,听听母亲唠嗑唠嗑,再到镇上为心爱的她寄个暖宝宝。
或许,春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