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放老兵到大陆探亲以后,台湾新竹眷村的老兵,一年内基本上分批次都已回过大陆探亲。
唯一未回的韦老先生苦不堪言,纠结很长时间后,便向台有关部门坚称自己在大陆有一位亲属,并具名填了报表,还附上催人泪下的书信一封。
这之后,韦老先生连着好多天吃饭不甜,睡觉不香。早也盼,晚也盼,只盼大陆这边回音,他太想回到魂牵梦萦的家乡了!在老哥们的面前,韦老先生经常念叨这事,有时还动容落泪。对此,老哥们总是用最温馨的话语安慰他。
然而,也有人对韦老先生的探亲提出质疑:“以前从没听他说过大陆还有亲人哟,只记得他多次说过自己从小就是孤儿一个呀!”一听到这话,韦老先生敏感地立马走开,回避了之。
在大陆豫南的蓼镇,一场大雪如期而至。进入五九的天气,天寒地冻。杨田老人哮喘病复发,卧床不起已半月有余。
在收到县台办通知有一台湾韦姓国民党老兵亲属,拟于近期回大陆家乡探亲的消息后,杨老先是一阵惊讶,然后,怒火中烧:“俺家祖辈历史一片红,没有任何污点,是哪个姓韦的王八蛋在抹俺的黑!”骂着,骂着,泪流满面的老人,气得浑身颤抖,“简直是在用刀子杵俺的心呐!”
特意从县城回来看望父亲并带着任务的局长儿子,见父亲如此激动,急忙安慰,生怕老人受到过度刺激加重病情。
其实,杨田老人是有着惊人承受力的硬汉子。就说白色恐怖期间,国民党民团悬赏500大洋捉拿他这个当时苏区的区委书记不成功,便施计诱杀了他的任区委交通员的大儿子和农会的侄儿及几个会员。悲痛之后,擦干眼泪,挺直腰杆,他带领区小队在不久的一个深夜端掉了民团团部。狡猾的团长魏老威,侥幸逃脱。打那之后,杨田发誓一定要活捉魏老威,公审魏老威,为民除害,狠狠打击民团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
平复心情后的杨田老人告诉儿子,直到全国解放也未能抓获魏老威,让他非常遗憾的是,据说魏老威加入国民党的大部队溃退到了台湾。
“那要回来探亲的韦姓老先生,会不会就是他呀?”儿子故意猜测道。
“怎么可能!别说俺家压根就没有这个狗屁亲戚,就是有也是两股道上的人,绝不会走到一块的!”杨老态度鲜明。
“现在形势不是发展了嘛。老兵回大陆探亲,说明还没忘了老祖宗这个根。爹的思想不能老是停留在过去呀!”儿子不紧不慢地开导父亲。
见父亲情绪基本稳定,儿子进一步展开话题:“这些老兵在台湾举目无亲,30年了,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一天,是多么大的幸福呵!将心比心,这个时候,即使非亲非故,俺们也应该报以同情之心,毕竟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嘛!”
接着儿子趁热打铁,又给老人家讲述了一个台湾老兵为了生计,远渡重洋去日本经商,遭受百般欺辱、损失惨重的故事......
末了,儿子又着重介绍该老兵一怒之下,决意通过回大陆探亲,将资产全部投入大陆家乡,在有生之年好好洗刷过去的罪恶,做一个对大陆改革开放建设有用的人。
“这个人真有骨气,像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日本鬼子太可恨了!咱们应该欢迎他尽快回来呀!”杨老激动地说。
“就是因为这位先生去台前在大陆欠下了血债,担心回来身家性命不保。”儿子的话充满弦外之音。
“咱们这是法治社会,安全得很。别忘了,大陆才是他的根呢!”杨老突然变了一个腔调,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了。
儿子阴转多云的脸上,顿时一片晴朗。
可是世事难料,杨田老人终因最近一次重病而离世。
悲痛的儿子在料理父亲后事时,无意间发现老人枕下一张书写工整的遗嘱。
很快,这张伴着儿子泪水的遗嘱漂洋过海,飞到韦老先生手中。
在乘风破浪驶向大陆的轮船上,韦老先生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手捧杨田老人遗嘱,韦老先生喃喃自语:“老杨大哥,我魏老威对不起你呀!”
伫立船头,眺望前方,韦老先生为撤资日本,敬祖报恩而喜出心底,感慨万端。他不断呼吸着远方吹来的清新空气,让母亲一样温柔的海风,尽情地抚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