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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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5月06日 星期一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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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鬼人”唐建凡
  周游

  唐建凡,本为邵东人氏。未婚之时,拜师学艺走江湖,学的是下九流的勾当,吃鬼(捉鬼)接骨喊魂打卦等。来到翠鸟崖时,他被翠鸟崖冲里好山好水好人拖住脚不走了,日后便成为翠鸟崖一个叮咣叮咣响的人物。当地人把山里叫冲里,把平坦地方叫町里。那时候,因为点煤油灯,一到晚上,翠鸟崖这个冲里便一片漆黑,加上山高谷长树木森然,坟山偶尔点点磷火,村民总觉得野鬼游魂在屋场里晃来荡去,一天到晚战战兢兢。于是很多村民信鬼信神信菩萨,唐建凡也因此有了用武之地,便今天走东家明天串西家,后招郎上门,再也没有走出翠鸟的鸣叫。

  相传某一天,邻组一户人家生孩子,堂客突然血崩,昏死过去。儿女登时哭成一团。男人一见不妙,三步并作两步请来唐建凡。只见唐建凡对着月亮方向烧了三顶钱纸,然后拜了三拜,回头把堂客抱在怀里,口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过九遍,堂客悠悠醒来,血崩也戛然而止。于是村里人左家传右家,狗耳朵里传猫耳朵里,都说:“鬼上了那个堂客的身,这个唐建凡好狠咯,手里拿着两把大刀,你看不见嘞,洗刷洗刷把催命鬼剁了,堂客才起死回生。”又相传,某家毛佗(小孩子)吃鱼,刺卡喉咙,也请他画符治病。只见唐建凡端起一碗清水,伸开两个指头对准清水,眉头紧皱,眼白上翻,一面念念有词,像是和尚念紧箍咒。然后,毛佗一口气把水喝完。只听“咕噜咕噜”响,毛佗吐吐舌头,摇摇脑袋,噫,鱼刺化成水到肠子里去了。

  唐建凡做这些事情,当地人称之为修阴间,意思是人在阳世修路架桥、扶危济困,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定会享福。

  冲里人还说唐建凡也学会了一些怪怪的东西,当地人叫做害手。据说这个害手的训练方法很独特,须得取一公一母两只大蜈蚣,烧死成灰烬,用瓦片装着,置于屋顶吸收七七四十九天露水,致使这吸贮了天地精华的蜈蚣灰奇毒无比,作为练功人的内丹。然后练功人每天凌晨三四点起来练功,一练又是七七四十九天。训练时,如遇人偷窥或者撞破,就不灵了。待到第四十九天,将蜈蚣灰泡水喝下,便可宣告大功告成。那害手学到精时,往人肩上轻轻一拍,这人再过七七四十九天,便无疾而终。所以邻居之间因此鸡毛蒜皮的事情产生口角,积怨日深,狠毒的便想些阴招,请害手来帮助自家害对方。据说当时的村支书跟村妇女主任有些偷鸡摸狗的名堂。这妇女主任的老公是个腿有残疾的人,外号叫做“地不平”。“地不平”知道明里搞不赢,便请唐建凡用害手。其时正是雪天,村支书被妇女主任的老公请到自家喝酒,一面请唐建凡作陪。当时喝的是烧开的湖之酒,每人用装水的搪瓷杯满满一杯。只听“咣咣咣”碰杯响,三个男人的脸便渐渐红紫起来。借着酒兴,村支书问:“唐建凡,别人都说你学害手,往人肩上轻轻一拍,就可以害死人,当真不咯?”这唐建凡半醉本醒,自夸道:“那当然!莫说是人,就是一棵南竹,我也可以要了它的命。”“你嗨吧,我就不信,你往我肩上拍拍看。”村支书又说。“当真拍?”唐建凡眯着双眼,又追问村支书一句。“不当真,还当假吧?”村支书接着说。于是唐建凡伸出左手,往村支书肩上轻轻一拍。据“地不平”后来传播:村支书顿时索索发抖,汗滴像六月天的雷雨一样噼噼啪啪往下掉。当天晚上,酒喝到深夜,村支书在返家途中,路过一口水塘,一脚踏空,便见阎王爷去了。

  这事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村民在暗地里交头接耳,都说唐建凡使用害手害死了村支书。人们看那“地不平”走路的样子,总觉得拖着一个斜斜的影子,又说是唐建凡给“地不平”画了道护身符,所以如影相随。新上任的村支书为此十分不快,便在大队部召开扫除封建迷信牛鬼蛇神批斗会,安排民兵在批斗台摆放两截南竹。待到一众村民站在台底下伸长脖子像鸭子一样观看好戏时,民兵营长大声问:“唐建凡,你会接手接脚啵?”意思是连接断了的骨头。“我会呢。”唐建凡怯怯地回答。“那你把这根断成两截的竹子接起来!”民兵营长接着大声说。“我哪会接南竹呢?”唐建凡的头低了九十度。“不会接,那你就是欺骗贫下中农咯。你罪该万死咯。”民兵营长大喝一声“打”,民兵们的拳头就像擂鼓槌子一样砸向唐建凡。台下的村民便惶惶然,像秋后的蝉一样禁了声。过了一阵,民兵营长又大声说:“唐建凡,你学了害手啵?”“我哪里学了害手呢?”唐建凡登时索索发抖。“你赌咒,如果你学了害手害死人,你就死崽瞎眼!”民兵营长用手指着唐建凡的鼻子。“我唐建凡呢,青天在上呢,若我学了害手害人性命呢,就死崽瞎眼呢。”唐建凡便赌了咒。那民兵营长还不放手,捆绑唐建凡一只手一只脚吊起来,吊在放电影的银幕架上,当地人叫做吊半边猪。后待到集合的村民都散去时,“地不平”怯怯地把唐建凡解下来,撬开唐建凡的嘴巴,给他灌了一碗水,唐建凡才从昏死中悠悠醒转。

  这事过去一年,唐建凡唯一接香火的9岁儿子,得了急性脑膜炎,夭折了。又过了一年,唐建凡瞎了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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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鬼人”唐建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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