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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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5月07日 星期一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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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 椒
  黄孝纪

  故乡人口味重,嗜辣。夏秋间,菜园里有青辣椒红辣椒,家家户户没有哪天不吃辣椒菜,纵然饭热菜辣,吃得满头满脸大汗淋漓,辣得龇牙咧嘴,喉咙冒火,仍管不住筷子管不住嘴。冬春两季,新鲜辣椒固然没有了,红红的辣椒灰是有的,坛子里的腌剁辣椒、腌酸辣椒是有的,还有那些晒干了的白辣椒皮也是有的,即便煮个白菜萝卜,也要放两调羹辣椒灰,红红辣辣的,看着就香,就有了好胃口。

  小时候,每年深秋拔了辣椒树之后,我便开始怀念吃新鲜辣椒的日子,只是这样的怀想,要过漫长的大半年才能重现。我也盼望着端午节的到来,因为我知道,端午节前,菜园里尚且矮小的辣椒树,有的已经开出零星小白花,结出小辣椒了,若是运气好,过节这天说不定还能吃上新辣椒。

  春日里,萝卜白菜已然开花。家家户户挖菜园,点种栽植夏日菜蔬。故乡的夏日菜园通常是这样:菜园的四周,插满了高挑的豆角木,交织成网状,木棍下密集种了长豆角、娥眉豆、丝瓜、苦瓜诸菜;里面则莳辣椒、茄子、苋菜……还有姜葱,应有尽有,最多的自然是辣椒。豆角木上渐渐爬满藤蔓,成了一道严实的绿篱,篱上留一开口,挑淤浇菜,进园摘菜,都从这里出入。当这些菜蔬盛开花朵,白的白,黄的黄,紫的紫,菜园也成了热闹的花园,整日有野蜂嗡嗡,蝴蝶蹁跹,鸣鸟飞来飞去。

  园里的辣椒树长得高高,密叶如盖。枝叶间,大辣椒、小辣椒、辣椒花一同呈现,数量繁多。盛夏的早晨,露水盈盈,阳光晴好,我的母亲每天都要从菜园里摘来满满一大篮子,青辣椒,长豆角,茄子,苦瓜,丝瓜,苋菜……鲜嫩鲜嫩的,尤以辣椒和长豆角居多。故乡的辣椒大若拇指,长短适中,皮薄籽多,斜切成片,翠皮白籽,无论炒茄子、炒豆角、炒苦瓜、炒丝瓜,味道辣辣的,都好吃。若是炒青蛙、炒田螺、炒鱼虾、炒泥鳅黄鳝、炒猪肉,更加妙不可言,我是连菜碗里的辣汤都要用饭团擦抹干净吃了,鼓腹而乐。

  青辣椒盛产的日子,家里一时吃不了,母亲在赶圩的时候,就会挑上菜篮一担去卖掉。平日里,她会挑选一些品相老的辣椒稍稍蒸熟,撒上盐,晒成干辣椒。这样的干辣椒,白白的,也叫白皮辣椒,能长久贮藏。在冬日里,用白皮辣椒拌上黄豆酱蒸扣肉,那是故乡的特色佳肴。

  整个儿的青辣椒在油锅里爆炒,用菜勺压瘪压烂,略略炝水,佐以干豆豉和葱蒜诸调料,咸咸辣辣,香气呛鼻。这便是无人不爱的爆辣椒,也叫压辣椒。若是将辣椒在柴火上煨烤至焦熟,而后放进臼钵里拌上调料抖稀烂,就成了抖辣椒,又是别种风味。

  菜园里的许多辣椒渐渐青得转乌发红,便到了腌剁辣椒的时候。红辣椒摘来,积攒一篮半筐,清洗晾干去蒂,倒入干爽的木碗盆,用磨利的盾刀(长柄竖直,刀刃朝下如盾)盾剁,刀声密集。盾剁好的辣椒,红红的辣椒皮大小如同婴儿指甲盖,籽粒金黄,杂糅在一起,十分鲜艳,和上盐后,腌入瓮中。通常,当此之时,母亲还会挑选一些个儿大的青辣椒和红辣椒,我们叫泡子辣椒,划开一个口子,用调羹塞进盐,一同腌上。这样的辣椒,又叫腌全辣椒。剁辣椒瓮里,还会腌上长豆角、干茄子皮、刀板豆、冬瓜皮等多样菜蔬。

  这些新腌的辣菜,脆嫩,香辣,偏咸,红、黄、翠、紫、白,色泽丰富可爱。喝早茶,喝中午茶,掏一碗腌菜出来,嚼得嚯嚯响,味道浓郁。腌辣椒菜也是很好的下饭菜,哪怕家里不煮菜,有了这东西,也能呼噜呼噜吃下几碗热饭。若是用腌剁辣椒炒鸡蛋鸭蛋,或者干鱼虾泥鳅,则堪称味中上品了。

  酸辣椒,家家户户也会腌上一坛两坛,或是腌乌青的辣椒,或是腌红辣椒,或两者兼而有之,泡在酸水坛里,都好得很。酸辣椒开胃,掏出来既可拿着零吃,也可拌饭,切碎后与荤腥同炒,无不好吃。酸辣大肠,酸辣猪肚,村人无不喜爱。

  要想辣椒树经久不衰,需浇水淋淤勤快。为免菜园里的水分蒸发得过快,村人常割了茅草,铺在辣椒树下面。三伏天炎日如火,泥土干裂,辣椒树叶晒得蔫蔫的,挑水灌园就成了每天的当务之急。在暑假里,我就常干这个活,挑一担桶子,拿一个瓜勺,到附近的溪圳舀水,挑到菜园,每一株辣椒,每一株别的菜蔬,都一一浇遍,如此往返,将整片园土灌得透湿。当然,这样的毒日底下,我也是浑身汗得透湿,晒得头皮发麻。

  辣椒树慢慢老去,红辣椒多了,青辣椒反倒看起来少了。一篮半篮的红辣椒,或用针线穿过绿色的辣椒蒂,一圈圈串起来,挂在门口竹篙上晒干。或者就直接铺在簸箕里,团箕里,放禾场上、门口空坪晾晒。红红的干辣椒在石臼里捣成辣椒灰,是家家户户一年到头煮菜的好调料。在乡间,辣椒灰也常用来治风寒感冒。谁要是淋雨了,着凉了,鼻塞了,熬一大碗姜汤水,加两调羹辣椒灰,通红如火,趁热喝下,出一身大汗,哎,好了!辣椒灰滚霉豆腐,坨坨红辣,香气扑鼻。

  到了深秋,菜园的绿篱变得枯黄而萧疏,长豆角、苦瓜、丝瓜的藤蔓渐渐死去。辣椒树也是叶儿稀疏,结的辣椒就如指节,又短又小,少有个大又长的。有时,一场大霜突然而至,一夜之间,整块园土里的辣椒树叶全都死去,一片乌黑,蔫蔫的。辣椒树悉数拔了,摘下那些细细小小的秋辣椒,用瓜勺或者小竹篮装了。这些辣椒甚至小得挨不了菜刀,干脆爆炒几回压辣椒,是这一年新鲜辣椒的最后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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