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梦娇

　　冬日的北风像刀刺骨。老人蹲在地上裹紧身上的军绿大衣，来往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夜色渐渐笼罩这座城市。

　　一位衣着光鲜的青年经过，见老人蹲在地上，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钱硬币丢到老人面前。老人抬起头，望向青年道：“小兄弟，我是从乡下来的，现在不晓得回家的路了，车钱也丢了，你可以借我一点钱不？我回家就还给你！”

　　青年人暗自道：真晦气！没想到这老乞丐还不知足！他翻了个白眼，对着老人干笑：“老人家，不是我不肯帮你，是我今天还有急事在身！先走了啊！”不等老人缓神，青年说完就快速离开。

　　老人垂下头，失望地摸摸手，将地上的一块钱捡起扔掉，站起身来缓解腿部的麻木。

　　不久，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向老人靠近，老人迎上去，“老乡！你可以送我回家不？我不晓得咋回家了。”

　　男人不屑地哼一声：“嘁！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老人急了，赶紧解释：“我不是骗子！我是真的不晓得……”

　　“哎！行了！你也别说了！”男人打断老人的话，举起相机给老人拍了一张照，“我是不可能送你的，但我给你拍了张照，等会儿发到网上去，你家里人看到就会来这儿找你了。”然后，对着老人脚下淬了一口痰，男人扬长而去。

　　老人撇撇嘴，索性坐到地上。城里人真小气！老人想。

　　天完全黑了，霓灯初上，把这座城市映得如同白天一样。

　　搭乘末班车回家的女孩打着哈欠从公交车上走下，望见公交站台前蜷缩成一团的老人，疑惑地走过来：“爷爷，您没事吧？”

　　老人没理会女孩。

　　“您没事吧？”女孩又重复一遍。看到老人身旁的蛇皮袋，女孩走近老人，将他扶起。“这地上凉呢，您怎么坐地上啊？您是迷路了吧？我送您回家？”

　　老人终于抬起头：“我是从乡下来的，今天是第二次来城里看我女儿，但我的钱不见了，手机也没电了，我女儿住在哪我晓得，但就是不晓得咋走。她家就住在XX花苑，你会走不？”

　　“会呢！爷爷，我送您坐出租车去吧。”女孩拦下一辆的士，扶老人在后排坐下。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老人在女孩的搀扶下慢慢移动到车外。“谢谢你啊，女娃子！”老人搓搓冻得麻木的双手，将蛇皮袋抱在怀里，眼睛笑得眯起来。

　　“没事儿！”女孩对老人挥挥手，“您路上小心啊！”

　　老人应了两声，转身凭记忆往女儿住的大楼走去，却突然停住回头，车已经开走了——他还没给女孩钱呢！

　　爬了六层楼到女儿家时，老人已是气喘吁吁，女儿没有关门，老人进门换了鞋坐到沙发上，女儿从书房里冲出来。老人的外孙女躺在沙发上刷到一条“老人寒夜迷路，无人帮忙”的微博，感慨世风日下。

　　“您去哪儿了呀？去火车站找您不在！电话也打不通！您知不知道这城里有多乱啊？”女儿一见老人回来，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焦急。

　　“我不知道要怎么走，钱丢了，手机也没电了，多亏有个好心的姑娘送我回来咧！”老人将冻僵的双手放入怀中紧贴毛衣以取暖。

　　“好心人？那她也是个陌生人啊，爸！您能不能长点心啊？万一她是骗子，你可叫我怎么办？”

　　老人听女儿这么说，脸僵住了。“她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我有什么被她骗的！”

　　“就算她是城里人……”

　　女儿的话没有说完，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两人的争执。女儿拿起手机，吃了一惊——屏幕上显示的是父亲的电话号码。女儿用手指了指父亲上下，示意父亲摸一下衣兜，按了免提，厉声问：“你是谁？”

　　“哦，是这样，您应该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女儿吧？您父亲的手机落车上了，我刚把这个手机充了一下电。我就在您小区门口，您可以下来拿一下吗？”女孩清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因为开了免提，老人也能听见。

　　“看吧，还是好人多！”不管女儿红透的脸，老人嘟囔着将大衣脱下，现在他觉得全身都暖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