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邹雨薇
立冬之后,因为父亲和妹妹生日,我回了一趟老家。
爷爷见了我,特别高兴,说:你是秋去冬回。我说:家乡不是有几年没有下雪了吗?我是带着雪花回来的。爷爷笑道:你是夏天出生的,怎么能带回雪花?快去菜园接你奶奶吧。
菜园原本在两百米外,现在变成了一千两百米外。老家所在是个千年古村,人们都熟悉柳宗元笔下的“永州八记”,殊不知其中“三记”就在我们村境内,石涧就在村前。柳宗元逝世之后,有很多历史人物因为他来永州打卡,来村里寻觅他的踪迹并留下诗文,特别是明清时期,文人吟咏较多,府志和县志均有记载。
我每次回去,都不忍再到老村去看。无奈,奶奶割舍不了对土地的感情,就算距离拉长了几倍,她依然还是来菜园种菜。而这次我去菜园寻找奶奶,在经过老村时看见那一座座残剩的房子,看到那一棵棵大树,听到呼啸的北风,一些记忆瞬间复活。
村里最古老的建筑——楼子屋还在,而我们家族中曾经疼爱我的大爷爷大奶奶相继去了另一个世界。那紧闭的大门、青石门槛和斑驳的墙壁,仿佛一幅油画在散发出两位老人的气息。曾祖父建的木瓦房在楼子屋对面,旁边那两棵香椿树伫立在寒风之中,伸展着清瘦的枝条,错综交互,傲然托起灰蒙蒙、冷飕飕的天空,与附近的建筑组成最古朴的风景。
喜画老树的吴冠中是这样描述冬天之树的:“夏木郁浓,固具郁郁葱葱之美,而冬天的树,赤裸着身躯,更见体态魁梧或绰约多姿之美。” 冬天的树是沉默的。记得小时候,我跟堂哥还爬过树,感觉树的温情,但那些树好像腼腆的孩子,不肯出声;冬天的竹林是美丽的,记得2008年那场大雪时,我们曾摇动竹枝,坠下遍地的冰块,它们如同无数的碎玻璃,反射出无数的碎碎念;冬天的村庄是沉寂的,由于村民们陆续搬出村庄,到城区道路边建了新房,剩下的几户人家零星般分散,再也没有了热闹的气氛。
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冬天的早晨。偶尔有雾气,仿佛地上裂开一道缝隙,那些雾争先恐后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村里的建筑便在这雾里,树和竹林也醉在这雾霭里,仿佛海市蜃楼前的船桅,起伏着一种浪漫。
我相信老村依然是有灵魂的。老村的灵魂就藏在诸如楼子屋那样的古建筑里。只是你越是用心去找,有可能反而找不到,有时候偶尔一瞥,就有一种“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
是啊,故乡是一个人的根系所在。俗话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特别是那些在外面漂泊太久的人,常常有恨不得马上回到家乡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