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松生
我不知道,这个叫亲仁的地方,这个偏居于常宁东北一隅的小乡镇,这个静默于舂陵河畔的小集镇,是否与《论语·学而》中的“泛爱众,而亲仁”存在某些鲜为人知的渊源?
这个叫亲仁的地方山水皆秀,有明朗清丽的天空,有沁入心脾的空气,有掩映在青山绿水间的村庄,有弥漫在村庄上空迷雾般升腾的炊烟……舂陵河上,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洒在水面上,鱼鳞似的江面荡起了层层金波,河中的几叶扁舟正晃晃荡荡、慢慢悠悠地飘向远方……太美了!30年前,我第一次来到亲仁,就被这里清丽脱俗的乡村美景所吸引,并由此结下了一辈子再也化不开的情缘。
30年前的1991年,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就在亲仁。这个叫亲仁的地方,境内有一条自老镇松柏直通烟洲的泥石公路,学校、乡政府、小诊所、商店和菜市场就簇拥在公路旁,于是也就在这里形成一条简易的街。有了街,四乡的村民就把自家磨制的豆腐、种的蔬菜、晒的榨菜拿到街上换些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一些有手艺的人,则在街边支个摊子做些修鞋、修伞、补衣服的技术活。
那时,老李的理发铺就搭建在公路旁的街沿边。老李当时30多岁,因为小儿麻痹症的原因,让一条腿变成了终生残疾,可他凭借一门理发的好手艺,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天天向上。老李理发手艺好,人也随和、健谈,因而他的理发铺就有着极好的人缘。我那时下了班没事时,也就老喜欢到老李的理发铺里去聊天、凑热闹。
老李的女儿那时正上小学。小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小眼睛,放了学就坐在理发铺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间或也给腿脚不便的老李帮点小忙。我每次到老李的理发铺闲聊时,都能看到她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勤奋得让人喜爱。我于是特地送了她几本课外书,还拿了几张《衡阳日报》给她读,因为报纸上有我写的散文。没想到,我再次到老李的理发铺时,小女孩当着我的面,竟然把我在报上的文章背出来了,背得一字不落。我又惊又喜,同时也很感动——那时还没有“粉丝”一说,可这小女孩却分明就是一名让人感动的“铁粉”!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往事成了过眼烟云,可小女孩当时背我文章的情形却一直在我脑中浮现。或许,正是因为小女孩这一令人感动终生的“情形”,我一直在文字的大海里游弋,不时也有芬芳的文字见诸报端。
我在亲仁只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离开亲仁后,还一直和老李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老李告诉我:上高中时,女儿考进了县一中,成绩很不错,作文写得顶好;高考时,女儿以高分考进了省内一所知名大学。我听后,不由得暗暗为老李高兴。现在,摸了半辈子剃刀的老李,早就跟着在长沙一科研机构工作的女儿去了省城,过上大城市的生活。
一晃,30年的光阴就从指缝间偷偷溜走了。如今,那个曾经的小女孩早已为了人妻、做了人母,老李也早就当上了外公,到了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我也早就从乡下到了县城机关工作。亲仁的一段经历,还有和老李父女结下的情谊,自然也就成了岁月的珍藏。
当然,我在这个叫亲仁的地方还收获了爱情。那时热恋中的我,几乎每天都会给远在北方的女友写一封火辣的情书。当爱情瓜熟蒂落时,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妻子带到亲仁——告诉她:就在亲仁街边那栋陈旧的小楼里,那扇破旧的小窗边,我对她寄托了太多的相思,也放飞了自己太多的梦想……
现在的亲仁不再属于乡镇行政编制,早已并入老镇烟洲成了一个村级社区。可于我而言,纵使淌过万水、越过千山,亲仁依然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