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蔚

　　你是我的妹妹，快六岁了。在学习围棋两年后第四次参加比赛：从无级组争取晋级。比赛结束后，你圆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得意，胸前挂着一枚奖牌：女子无级组第四名。我问你：“今天打败了几个对手？”“三个。”“被几个对手打败了？”“二个。”“嗯，确实有进步。”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你的“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我能得奖呢？”“因为你进步了。”“为什么我进步了呢？”“因为你努力了。”“为什么我努力了？”“因为你想成为学霸吧！”“为什么我不能成为学渣呢？”“呃……好像也可以吧。”

　　你第一次围棋比赛时是这样的——“老师，她吃了我的棋！”“老师，她不让我吃她的棋！”对比赛毫无概念、五盘皆输的妹妹从赛场出来后，没心没肺地扒在奖品桌前死乞白赖，久久不肯离去。

　　第二次比赛：五局胜一局——无级。

　　第三次比赛：五局胜二局——继续……无级。

　　我作为哥哥，从25级到1级只花了一年时间两次比赛；学习围棋半学期后，爸爸就已经不是对手；打到四段时才刚过十岁……相形之下，一母同胞的你就像一只小蜗牛，慢慢、慢慢地往上爬，爬着爬着，扑通一声——摔了下来——但是，小蜗牛努力翻个身，继续往前爬……

　　你出生六个月时，突然出现莫名的抽搐，到三甲医院检查，医生说：做二十四小时脑电图，明天早上八点送到医院，十一点来拿结果。一夜未睡的妈妈一大早就把脑电图机器送到医院，又坐立不安地提前来到医院。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看见医生在电脑前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终于按捺不住地冲进去：“医生，我的孩子没有问题吧？”“有问题。孩子的脑电波明显异于常人，怀疑是婴儿癫痫，建议你去湘雅，找湖南省最好的儿童神经内科医生复诊。” 婴儿癫痫，百度显示多数患儿对抗癫痫药物治疗效果差,多数患儿有重度智力低下及体格发育障碍，严重者会导致死亡。妈妈拿着诊断书，颤抖着开车回家，终于在进入地下车库前停在路边，忍不住嚎啕大哭。

　　在湘雅，见到医生的第一时刻，爸爸妈妈战战兢兢地问：“我的孩子会死吗？”医生说：“不会。”爸爸妈妈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只要你的生命不受威胁，只要你能生活自理，爸爸妈妈再无他求。

　　晚上，妈妈在平和堂为你买了一条漂亮裙子，粉红色的，胸前有一个扎蝴蝶结的米妮。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应该要有一个纪念品。

　　在等待检查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和两个姨外婆按照医生的嘱咐陪你玩到晚上十二点；早上五点又把你吵醒，继续陪你玩，就是为了让你安静睡着，做完四个小时的脑彩超。

　　在做核磁共振时，你被机器的巨大噪音惊醒，哭闹不止，可是湘雅预约好的权威医生还等着检查结果。好心的检查医生说：“我下午全部约满了，这样吧，你在注射安眠药后，就立即来找我，我提前给你做。”为了赶时间，在护士阿姨为你注射安眠药后，我们顾不得给你系好纸尿裤，就立即往核磁共振室跑。突然，你的便便喷了妈妈一身……那是炎热的夏季，在凉凉的治疗室中，妈妈来不及穿防护服，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忍耐着臭味等待你检查的结束……在漫长的煎熬中，你的抽搐症状渐渐消失，湘雅的医生诊断你一切正常，全家人喜极而泣。

　　经历过“差点失去”后，妈妈更理解什么是“得到”和“珍惜”。

　　我在学了一天五子棋后就可以打败妈妈，教你半个月后还不能掌握规则；

　　我会围棋、象棋、扑克……你连飞行棋都没学会；

　　我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宝宝，被别的爸爸妈妈称为“别人家的孩子”，而你总是调皮捣蛋、犯错挨批：吃饭慢、不午睡、上课做小动作……

　　可是，你就是你，你能够把《田鼠阿佛》中阿佛采集的颜色画在你的作品中，变成金黄色的窗户；

　　你在妈妈出差时，把每天发生的点点滴滴画下来，然后描述给妈妈听。

　　你在和妈妈一起看《忠犬八公的故事》时，扁扁嘴：“妈妈，为什么我那么想哭呢？”然后，放声大哭。

　　你就是一只不那么聪明、也不那么勤奋、爱犯点小错还有些慢腾腾的小蜗牛，你在按自己的节奏前进，我们不着急，你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