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刚
我们为什么要读诗?美国著名现代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给了回答:“诗歌洗刷了世界的贫乏、多变、邪恶和死亡。它是当下的完美,是世界不可救药的贫乏中的满足。”正因为诗歌有这样的魅力和能量,所以我这个外科医师闲时读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与甘建华是老乡,也是跨界挚友。我只做外科医生,他捣鼓着散文、小说、文史笔记和文艺评论。最近几年,不断有“甘建华地理诗”面世。知道他大学是学地理的,也就是所谓的“不忘初心”吧。人生的第一份职业选择,就是植入第一张职业情感基因片段,有可能影响未来的人生道路,这就是所谓的基因表达。
有时在他的诗后做点医学点评,例如《酃湖葡萄》。酃湖是城市东郊一个产葡萄的地方,那儿的葡萄让甘兄歆羡不已:“这世上最好吃的葡萄/但它对于我而言/却是一件隐形暗器/只能高声赞叹/且让它饱了内子的口福。”活脱脱一幅馋嘴猫相,真的心疼这可怜的老友,却有着贪吃孩子的心态。同为糖尿病患者的我,不得不告诉他:“糖尿病人也可以吃葡萄,只是需要节制与选对时间而已。吃了葡萄少吃其他食物,食后适当增加运动量。”
自从甘兄迷上“地理诗”这种风格体写作,如果在微信点对点发给我,我只要有空就会认真阅读。身为一名职业医师,原本有点雾里看花、似懂非懂,这可能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但也感到在地理名词、地域风物的背后,有一种地方人文的基因与血脉流淌,有一种历史的声音在字里行间破空而出。现代地理学科有着特别丰富的底蕴,而它的表达需要一种诗性语言的激活,需要有能力跨学科者的知识渗透与适时推动。甘兄从湖南到青海再回到衡阳,从新闻记者到散文作家再到文化学者的独特经历,让中国式地理诗藉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和味觉找到了代言人。我认识的一些地理学人,他们也有一定的学术根柢,可以拿出证据充分、考究严谨的论文,却都没有地理诗人甘建华那种神采飞扬。
去年7月26日,儿子带着小孙子罗小帅去上海海洋大学临港新城校区,看望我的小学班主任熊连生老师。九十多岁的熊老师慈爱地抱着罗小帅,罗小帅用稚嫩的眼神与熊太奶奶对视——寿星与奶娃的照片爆屏了!在那么多的点赞后面,甘兄却以地理诗《上海的衡阳小帅哥》,飞入我的手机,进入我的眼帘,令我和家人非常高兴,也非常满足。人说甘建华行文非常严谨,非得眼见为实。这不,仅仅一个题目,他就反复改了好几次,从《祝福罗小帅》到《上海的衡阳小朋友》再到《上海的衡阳小帅哥》。他就像我们做手术追求完美,让诗歌的完美通过恰当的表达能力,追求精神高度、情感意义和美学价值,从而与读者激起强烈的心灵共鸣。
几乎是相差一个世纪的对视中,甘兄让罗小帅从熊太奶奶眼中,“看到时光深处/人民路小学校园里,那个/俏皮儿童的欢乐与沮丧。”看似揶揄的沮丧,其实我倒觉得挺美的,童年糗事很多、沮丧很多,但梦想也很多。而看似平常的两张照片,他通过不同寻常的遣词造句,让我们大人产生惊讶,让小孙子看到了爷爷童年的沮丧,这才是真正的写作高手。时光隧道就这样被文字点通,尾句“来自故乡的祝福”,架起了空间地域的彩虹,传递了一种日常而又高雅的诗意。
细品《上海的衡阳小帅哥》,以及与之相关联的照片,不由得想起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甘建华竟然将这首诗写进了《〈湖南诗人〉2020年度作品选》,还登上了谭五昌教授主编的《2020年度中国儿童诗精选》——真是佩服佩服,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