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华

　　牙

　　爷爷，爷爷……我的牙子，呜呜……

　　老吴坐在庭院里的大树下，正享受着盛夏时节美好的午休时光。突然，听到小猛在喊，在哭。小猛是他宝贝孙子，六岁不到，长得虎头虎脑。

　　咋啦？老吴立马跳起，三步两步冲过去。

　　牙子，牙子掉了。小猛倚在门框上，左手捏着什么东西扬起来，右手抹着眼泪。

　　老吴听了，呵呵一笑。男子汉不哭，牙子掉了，还会长。他接过小乳牙，然后牵起小猛来到院外，找到一间土砖黑瓦的老房子，手一扬，一声细微脆响后，小乳牙便落在了屋顶瓦槽上。

　　小猛懵然望着爷爷。老吴瞧那形态，眼里便有了五十年前，自己在娘面前奶声奶气哭喊掉牙的场景。娘帮他擦了眼泪，随手就将脱掉的乳牙丢到瓦槽上。现在，轮到自己当爷爷了，可娘却躺在了屋里的床上。

　　上学后，有次作文写到娘。他就想起娘丢乳牙的事，便问娘，掉的第一颗乳牙，为何要丢到瓦槽上去？娘说，掉的乳牙丢到瓦槽上，就会长出更好的新牙，就会天天有肉呷。那时，他就想还真是的呢，家里一有了猪肉、鸡肉、鱼肉，娘就只让他呷。

　　突然，屋里传出咳嗽声。老吴赶紧抱起小猛，急忙往屋里走。

　　娘倚在床头，右手在嘴里掏着什么。见到爷孙俩进来，慌忙将手捏起，藏在被窝里。

　　小猛好奇地撒着娇，非要太姥姥拿出来看。娘咧开嘴笑，一脸慈祥。老吴发现，娘原本就光秃秃的上下牙槽，更加光秃秃了——中午吃饭时，分明还在的唯一一颗牙齿，此刻居然不见了踪影。

　　望着老态龙钟的娘，老吴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泪水。

　　失落

　　去年，阿芳在县城买了套二手房。住了一年多，对面的房子就一直没开过门。这天，却突然有个阿姨进进出出。

　　后来熟悉了，才晓得阿姨姓邹，在邻县某机关当领导，年轻时离了婚，儿子在国外，就自己一个人住在了单位。前不久刚退休，便搬了回来。

　　阿姨有文化，有气质，有口才，只是……失落还挺严重的。虽说对阿芳很好，可一说起话来总有点“官腔”。一天，阿芳拐了弯说，阿姨您得没事跳跳广场舞，不然……停停停，你说什么？不容阿芳说完，阿姨打断她的话，跳广场舞？笑话！哈哈哈哈……阿芳看着她笑，心里有些害怕。

　　当一辈子官，像演戏一样入了戏。现在突然变成看戏的，不好受呀。阿芳笑笑，放下不就得了，何苦呢？

　　可没过多久，阿芳也遇到了烦心事。小女儿马上要上大学，儿子年底要结婚，正等着大把花钱的当口，偏偏自己却丢了工作。她以前在广东一家化纤厂做小组长，因环保不达标，厂子被政府关了。阿芳发了朋友圈，想请以前的工友帮找个工作。

　　很快有人回复，却都说阿芳年龄大点，恐怕难进。阿芳摇摇头，心想确实是，除了做化纤，自己就没有其他技术，何况还是个半老太婆呢，谁要？

　　倒是有两个离开多年的手下混成了主管。一个说，芳姐你来，我就负责招工。另一个说，芳姐，以前你罩着我，现在我罩着姐。

　　这？阿芳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她艰难地回复了谢谢两个字，再也不敢去看朋友圈。阿芳突然想，我是不是也该去学跳广场舞啊？可是一想到要花钱的事，阿芳脑壳就愁得跟个谷箩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