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参加工作才一年多,按照规定只有五天的带薪年假,但加上双休日,也足够回家好好陪陪亲人了。回到乡下简陋的房子,跟爷爷奶奶在一起,亲情如蜜,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快乐时光。
凌晨醒来,发现天还没有完全光亮,便听见客厅和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知道那是爷爷奶奶早起在忙家务了。于是,也跟着起床,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十分。想参与其中,奶奶说:“薇薇,不要你干其他活儿,就去浇一下门口的花花草草吧。”我欣然应允,拿了瓢,提起桶子里的水便出门浇花。
来到户外,发现天空中还有一轮残月,月光下的远处群山,轮廓是隐隐约约的。而附近的村居,不时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爷爷在门口的水沟外用红砖砌了两个长条形框,里面倒满了泥土,奶奶编种了十多盆花花草草,还夹杂着一些葱蒜,让我闻到了一股天然的花草和蔬菜香味。俯身浇水时,我忽然发现那些花草上居然挂满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圆圆的、润润的、亮亮的,轻轻一碰便撒落一地晶莹,仿佛月光也跟着掉落下来似的。忽然醒悟白露到了,便想起李白“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的诗句来。
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五个节气。爷爷说:“白露前后,老天爷慢慢收回夏天残留的燥热,天气跟着转凉,特别是清晨的露水越来越多,在草叶面上凝结成一层白白的水滴,这也是‘白露’的来由。”爷爷还说,乡下人十分注意节令,只有顺着时序按照节令进行耕种,才会有好的收成。村里的稻田被征收之后,爷爷奶奶把重点转移到菜园里,专心种蔬菜。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白露时节,奶奶就要在菜园里忙个不停,她一边吟着“白菜萝卜追和浇,冬瓜南瓜都不少。丝瓜茄子将枯萎,要吃就吃秋辣椒”之类的民谣,一边施肥浇水,并思酌要卖掉那些蔬菜。因为很多蔬菜都开始进入最后收获时期,菜农们会做好预安排。这个时候爷爷会帮忙铲地,奶奶便种植一些诸如白菜、萝卜的秋冬季节蔬菜。另外,把那些当季蔬菜尽量采摘挑去卖了。
在我们家,细小事情平时都是奶奶做主,爷爷充当配角。奶奶考虑到爷爷的辛苦,白露之后,通常投其所好,在家里酿米酒。这也是我们湘南一带的习俗,工艺简单,酒度较低,待到阴凉的秋末和寒冷冬季,喝起来便于活血。家里客来客往,也习惯喝自酿的“白露米酒”。妈妈十分注重养生,她看古装剧看多了,效仿里面的仕女收集清露泡茶。爸爸劝她没有必要那么繁琐,用纯净水泡茶即可。妈妈眼睛一瞪,说:“亏你还是一个作家,连李时珍《本草纲目》上的记载都不知道!他说过‘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百草头上秋露,未唏时收取,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肌肉悦泽’呢!”爸爸说不过她,只好由她自由发挥,反正也可以趁机享受一下。
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白露之后,总是劝我和妹妹在衣食住行上注意细节,什么不要吃生东西小心腹泻啦,什么睡觉注意盖好被子啦,什么外出要穿长衣长裤啦,等等。大人的关爱,自然让我感动。而我深夜独处时,常常由白露而联想到做人处事,更有一种新的感悟。
我觉得,人的心灵的季候如同岁月,也是此消彼长,生生息息,实实虚虚,起起落落,有进有退的。人的一生,也有四季之分,也要讲究“春播夏耕秋收冬藏”。我们应该顺势而为,该学习的时候就勤奋学习,该工作时候就积极工作,该拼搏时就努力拼搏,而该停歇时就要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不要像曹孟德那样发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感慨。做人,理应像万物生长一样,在春天里发芽,在夏天里生长,在秋天里成熟,在冬天里休养。像白露一样,时刻保持自己的晶莹和圆润,还有生息的惯性。哪怕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要把短暂的美丽呈献给这个自己曾经滞留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