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酒

　　二梅的儿子考上知名大学了，二梅一大早就买好了菜。晚上，请亲戚朋友邻居们来吃大餐，丈夫秦伟帮着招呼客人，一脸是幸福。

　　酒宴上，都在说梅子这些年含辛茹苦地供孩子读书不容易，夫妻俩教子有方，一对开小超市的进城农民不只是在城市买了房，还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亲友的祝福、儿子兴奋的脸、秦伟的深情目光一起在她的眼里放大，让她想起很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办学酒。

　　那年煤油灯下，父母一边吃简单的晚饭一边教育闺女：三虎家以后别去了，这两年你既要在家里干活，还去三虎家做牛做马，也辛苦了。

　　二梅抬起头，诧异地问：“妈您这意思是？”

　　黑红脸膛的老爹一边用褂子擦着汗一边急不可待地说：“退婚！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三虎复读了两年，狗屎做鞭子，文不得武不得，今年又落榜了，你还不早点远离他们一家？”

　　二梅的泪流出来了。定亲三年，三虎读书，老娘身体不好，她帮他家干所有的农活，未来的婆婆天天夸她。他复读了两年，说好考上大学就完婚。说结婚还是遥遥无期，而她真的不小了。同龄的姐妹都有了对象，心急的都结婚了。她理解老爹，没有顶嘴；她也理解三虎，相信他是竭尽全力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爹赔着笑脸去了三虎家要退亲，递上一包好烟请老伙计原谅自己不和他当亲家。

　　半月之后，村东头的三虎家开始热闹起来了，是要大肆请客的架势。二梅爹好生奇怪，他们那个穷家有什么要庆贺的？更奇怪的是，所有的村人都对着自己一脸嘲笑却不说啥。和二梅爹一起用尿比过赛的老庚把他硬扯到自家，按在饭桌前请他随便喝。两杯酒下肚，老庚说：“是三虎考上了大学，看不起梅丫头了，想退婚说不出口，梅子付出太多了有目共睹。考上了说没有考上，是给你下套子啊，果真你中计了要退婚。不然他答应你退婚怎么会那么爽？”

　　二梅爹眼睛直直地盯着酒杯，“他家是办学酒？”老庚点头。

　　二梅坐在闺房里默默地流泪。三虎家办学酒，吃酒的划拳行令声飘了过来，刺疼了梅子的心。开了电视，一首歌飘出来——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懂……999朵玫瑰，待到凋零人也憔悴。

　　二梅第二天就悄悄地进城了，开始打工。她发誓：城市不只是三虎的，也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