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大总统当得好好的,不知道哪根神经短路,心血来潮,突然想起要当皇帝。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这事做不得。关心的人一拨一拨地去劝说,想去提个醒。
亲信冯国璋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说不定还是有人造谣什么的。就拉着梁启超一起进京摸底,见袁后小心翼翼探口风。袁世凯义正词严回答:“胡说!我年近花甲,大儿子残废,二儿子名士,三儿子不成器,我当皇帝干嘛?”撒了个弥天大谎,让冯国璋碰了个软钉子,脸讪讪的。
要成事,总会有些响动。局势渐渐明朗起来。大名士、大实业家张謇看不下去了,跑去面谏。他不拐弯抹角,也不拖泥带水,直陈厉害,直捣痛点,摆事实,讲道理,好话一箩筐,一口气说了两个多小时,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打动袁。终于张謇口干舌燥说不动了,歇一歇,不敢奢望一说就通,至少希望听见只言片语,那也是好的,也算不虚此行,不负苦心。要说袁的功夫确实了得,任张怎么说,他始终一言不发,面带微笑。看这架势,张以为袁一定在听,在想,所以才越说越起劲。孰料袁看见张不说了,这才慢吞吞说了句:俺是不会去做的。张一听,乐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梁启超小心谨慎些,怕当面劝说难堪,就采用了间接的方式规劝,给袁写了一封长信,忠告其“以一身开中国将来新世雄之纪元”,不要作“中国过去旧奸雄之结局”,不要“舍磐石之安,就虎尾之危”。无疑,这信如石沉大海,泡都不见冒一个。
连黎元洪这样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就煞费苦心,自以为是地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这是哪门子事啊?人家要的就是那个!黎这回没猜对心思,白忙了。
没想到后院也起火。袁一母同胞的袁世彤、袁书真竟登报声明:“袁世凯与余二人完全脱离兄弟姐妹关系,将来帝制告成,功名富贵,概不与我弟妹相干,帝制失败,一切罪案,我弟妹二人亦毫不负究,特此声明。”这虽说是撇清关系,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劝:这事搞不得。
次子克文也极力反对此举,一日游颐和园,于前朝旧迹前怀古,吟诗道:“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表达了对父亲倒行逆施的不满。袁勃然大怒,竟将其幽禁。
自作孽,不可活。一个人真的要往死路上奔。谁都拦不住。你看看,劝袁的人多努力,多投入,怎么就不听劝?
不是劝的人不重要。有亲信,比如冯国璋。有重臣,比如黎元洪、梁启超。有名士,比如张謇。有亲人,兄弟姐妹、儿子。强大的阵容,各方的力量,集体的智慧。这些人有哪一个对袁来说不重要,不能信任,不够真诚?
也不是劝的方式不对头。冯国璋的旁敲侧击,张謇的娓娓道来,梁启超的书信直言,黎元洪的折衷迎合,袁世彤姐弟的登报声明,次子克文的吟诗抒怀,够温柔的也挺暖心。满满的都是担心和忧虑。
事实就是这样,不管谁来劝,不管怎么劝,袁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执迷不悟,我行我素。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当然只能自食恶果。临死其后悔:“恨只恨我,读书时少,历事时多。今万方有事,皆由我起。帝制之误,苦我生灵,劳我将士,群情惶惑,商业凋零,如此结果,咎由自取。误我事小,误国事大,摸我心口,痛兮愧兮。”可惜其时已晚。
装睡的人唤不醒,喊了也白喊,痴人面前莫说梦,说了也白说。
袁世凯已经鬼迷心窍,走火入魔了。因此不管多少人去说,什么人去说,也不管你说什么,这都已经不重要,他就是不听,也听不进去。别的人只能是一厢情愿的事。
也许你的态度是真诚的,作为是担当的,意志是坚强的。而人生漫漫,说不准总会碰上这样的“痴人”,可以选择不说,如果要说,那是你的执著。但是,不去太指望你的付出会有回报。因为说不说是你的事,听不听是别人的事。在痴人面前说梦,等于对牛弹琴——白费力。
你说了,这就够了,问心无愧,已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