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须要在家乡里才有味道。”梁秋实先生的这句话,我是深有感触的。
我的家乡在湖南祁东,虽然如今交通发达,离工作的地方北京乘坐高铁只有七个小时车程,但回一次家,也是要有些计划的。唯独过年回家,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和计划。回家过年,吃顿团圆饭一解思念之情,拉拉家常忘却一年的不如意,挂个红灯笼照亮来年的路程,贴副祥和安康的对联表达来年的愿望。离家十五年来,回家过年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2004年,我刚到北京上大学,从北京坐车到祁东需要一个昼夜车程,那时一路上不停颠簸,很是疲惫。离家的日子越久,思乡的情绪就愈来愈浓郁,想回家的念头犹如野草般疯长。如今,北京到祁东通了高速铁路,回家的路更近了,回家过年也成为我每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爸爸两兄弟,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我和堂妹常年在外,照料他们的重任便也落在爸爸和叔叔的肩上。爷爷今年八十七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但他依然每天凌晨起床听新闻广播,午后细细读报,晚上还要再看一段电视新闻。一生勤于笔耕的爷爷,现在写文章自然不能是动手就来,就连说话的速度也慢多了。爷爷对我甚是关心,每次我回家,他都要详细询问我的生活起居、我的工作单位及首都北京的发展情况。爷爷说,他只要从报纸、电视中看到北京就会想起他的孙女,就会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年岁终究不饶人。爷爷现在生活还能自理,但拄拐走路需要人搀扶,无论白天黑夜都睡意昏沉。可是就这样,今年春节放假前,爷爷依然像往常一样,嘱咐我带一张北京地图回来。拿到地图后,爷爷戴着老花镜用聚光灯照亮逐字看,行动也迟缓了许多。爷爷照例边看边问,我照例详细解答,最后爷爷郑重地点点头,表示满意。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坐在爷爷身边,看到爷爷的手苍老得如同一张树皮,手背上的皱纹如鱼鳞般明显,儿时那双抚摸着我的脸的厚实有力的手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不由潸然泪下。
想起九年前,爷爷奶奶到北京游玩了一个月,我替他们找了一处住所,领着他们游故宫、登长城、逛天坛、吃烤鸭,虽说尽了孝心,却没有做到尽善尽美。那段时间我偶有加班,除此之外,下了班我也是心安理得地去爷爷奶奶处蹭饭,美名其曰“陪爷爷奶奶”。他们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恰巧出差,没能给他们送行。这是爷爷奶奶第一次上北京,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老人的牵挂都在儿孙身上,年轻人却在大千世界里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年复一年,爷爷奶奶都盼着我回家,奶奶说我就是离家太远了。在这个小城镇里,他们生活了一辈子,而我每年只有十来天的时间回来与他们团聚,时间拿来计量是件很残忍的事。
这么多年,习惯了在异乡工作,却没能习惯在异乡过年,而家乡就是一片温暖的栖息地,我们像候鸟一样经历千辛万苦回到这里,停留、嬉戏、相互取暖、积蓄力量,再重新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