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摇，捡柴烧；捡得哪个烧？捡得外婆烧。外婆烧不燃，逮住我打十拳。十拳

　　打到，打到外婆咯脚趾佬。 

　　——《湘南童谣一则》

　　外婆身材瘦小，还有一双小脚，走起路来，风一吹，仿佛就要飘起来。

　　我还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很老了。印象中，外婆说话总是细声细语，但讲起话来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听村里的人说，外婆在村里也是强悍的人。她有次在山上砍柴被蛇咬了，自己绑了胳膊，放了血，还背着一捆柴走下山来；曾经因为有人欺负智障的舅舅，外婆跺脚在村口骂了一天一夜，直到有人站出来赔礼道歉。

　　外婆父母去世得早，她到外公家做童养媳时还不到十四岁。外公的父母也去世得早，成家全靠叔叔一手作主。外婆生了七个儿女，最小的儿子有些智障。外婆五十多岁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外婆在生活的波折里，小小的身体练就了一副强大的内心。

　　我从小胆子小，身子弱。有次上学，有个大我一点的学生故意拿钱纸灰说是死人的灵魂附在上面，一把撒在我面前，吓得我当时就惨白了脸。回家后我就发烧说胡话，一天滴水未进。当地赤脚医生看了也没办法。母亲很着急，也不知道怎么办。

　　外婆听说了，来到我家里。她看了看我，说：“不要紧，这孩子是丢了魂。我喊一下就好了。”

　　外婆拿一个鸡蛋，放在我睡觉的枕头下，然后把房门四下打开。她站到大门口，手握钱纸香烛，望着村头的大路，大喊：“勇伢子哎，回来哟——”

　　母亲在屋里答道：“回来了  ！”

　　这样喊了三遍以后，就地烧化了钱纸香烛。然后把鸡蛋用水煮熟。如果鸡蛋黄变青了，就说明奏效了。接着让我吃了鸡蛋。不知为什么，吃了这个鸡蛋，我出了一身大汗，竟然好了。

　　外婆看我好了后，便笑吟吟地回家了。我看着她挺着瘦小的身材，轻盈地迈着小脚，往回走去。

　　外婆是仁者高寿，快九十岁了，经常步行五里，从宜河上游到下游的我家，步伐轻快，一点也不显累。递一个苹果，她也能咬得咔嘣脆。

　　外婆九十二岁去世，走得很安详。像有一阵风，把她吹得飘了起来。

　　口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