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子树上结干材,爷在河边搭信来:要你打崽莫打女,女在身边 多年,崽在身边万万年;石头开花难得转,女子嫁出难得回。
《童谣一》
棘木柴,棘木花,棘木柴姐姐结果花;果甲娘娘养甲娇娇女。好久嫁,初一嫁;好久回,初二回。娘娘盼女回,哥哥盼妹回,扎起裤脚捞鱼回……
《童谣二》
鸭崽崽,穿红鞋;叽叽嘎嘎到哪来,寻娘来;娘在河边洗韭菜,爷在湖北搭信来:打崽莫打女,女在身边 多年,崽在身边万万年!
《童谣三》
姑姑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在堂屋一侧晾完衣服,望着门口的大樟树发了一会儿呆。樟树上1958年的太阳光透着饥饿的神色。
姑姑晾完衣服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姑姑觉察到两只热辣辣的目光,比太阳光还炽热。她忽然脸红了,迎着目光上去。一个男青年朝她笑了笑,瘦高的个子,笑起来露出明媚的虎牙。
奶奶叫住姑姑,满妹几,过来歇会,给客人倒水。姑姑给几个客人倒了井水,每人还放了一匙糖。客人们笑眯眯地盯着她。客人和奶奶聊了几句,就走了。
客人走后,奶奶问姑姑,满妹几,你觉得这个徕几嘛样?
姑姑说,哪个?关我什么事!
奶奶说,还有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是来看你的。姑姑不说话了。
没多久,男青年就成了姑父。
成家没多久,姑姑就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姑父没什么,每天抱着小女孩,往脖子上一放,自己做马“哒哒”跑起来了,自己还笑得合不拢嘴。他常常说,能娶到宜河边的仙女,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姑姑的婆婆还是心里不高兴,脸上也不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婆要求姑姑一定生个带把的,有事没事动不动甩脸色给姑姑看,说话时话里有话,拿个东西也砰砰作响。姑姑很憋屈。每回家一次,姑姑与奶奶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渐渐地,姑姑很少回家了。奶奶说,满妹几这是心思重了。
好在姑父疼爱姑姑,两口子还甜蜜,日子就不紧不慢地过着。
谁料姑父忽然染上重病,很快去世。姑姑哭得死去活来。没几个月,婆家就做主把姑姑嫁了,是婆婆的亲戚。
姑姑带着两个女儿嫁到第二个姑父家,就在对河。但姑姑仍很少回娘家。奶奶对外人说,隔河千里,她回家不方便呢。奶奶给姑姑找了很多生男孩的偏方,托人送到对河去。姑姑也争气,很快怀上了。她还特地出了趟远门,到了南岳烧了香。不料生下来,却还是女孩。孩子满月,奶奶去看姑姑。姑姑和奶奶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流下来了。奶奶说,满妹几命苦啊。姑姑说,咯是我命里带来的,我也不怨谁。
后来,姑姑终于生下一个男孩。没多久,姑姑就坐着渡船回到娘家。
奶奶抱着外孙亲了又亲,还非要到柴垛里捉了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杀了给姑姑补身子。伯伯、叔叔也到自家池塘里捞鱼。整个家里喜气洋洋,弄得像过节一样。
这以后,姑姑脸上笑容多了,但回娘家的次数仍然很少。再到后来,奶奶过世了,姑姑回娘家更少了。
如今,八十岁的姑姑腿脚不方便,根本走不动,几乎很少迈出家门了。她的娘家的阳光,在遥远的河的对岸竹林上面摇曳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