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缝里的太阳,肉里的蛆。这不,太阳羞羞答答躲在云层后面,但那光芒不屈不挠地突破厚厚的云团,就像那一盏一盏贼亮的探照灯,照在人身上,比阳光普照更为毒辣。
这样的夏日,总是容易令人心烦气躁。她冲了个冷水澡,吃了一大块冰镇西瓜,打开电风扇对着吹,却无法驱散满屋的热浪,坐立不安。想了想,她抱着一个大西瓜,到了小区内另一栋楼的闺蜜家去串门,闲聊,或许能带来内心的安宁,心静自然凉。
她与她相识于一次闺蜜聚会,一开口就觉得谈得来,一些兴趣爱好相同,而且对一些问题有共同的看法。这个圈子里,要么谈吃,要么谈穿,要么谈美容打扮。而她俩人更多谈的是事业、工作,“美人所见略同”,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电话每天都有,而且一聊往往打不住,一般一个星期要见面一次。上个星期就是她到这边来的,两家人也因此亲近。
还未进屋,她就听见朋友银铃般的笑声。看到她提着的大西瓜,一声责怪:“看你看你,来玩就玩嘛,还那么客气!”双手赶紧接住,忙不迭地迎她进屋。
这是四室两厅的大套,客厅大气,装饰得体,自成风格。知道她来,朋友早早地开了空调。一进屋,一身的热气刹那无影无踪,清凉的微风吹过,她扑腾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坐下来,话匣子自然打开。她早几天在一家有影响的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散文,想不到朋友早已看到,而且还买回了那本杂志。一个劲地夸她文笔竟然如此之好,以后要多多传授写作经验,让自己也能发表文章,长长脸。话一投机,没完没了。聊着聊着,口干舌燥。这才发现只顾说话,没有上茶。朋友一拍脑袋:“瞧,我这个记性,真对不起!”对着不远处的厨房喊着:“李姨,赶紧泡杯茶来。”
欢快在屋内荡漾,友谊在闲聊中加深。每与朋友在一起,她都认为很值。从朋友那里可以得到许多,朋友就像一口深井,总是有源源不断的见闻释放。一会,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端了上来,朋友知道她喜欢喝茶,大热天也不例外。她习惯地站起身,双手接过。这才发现送茶的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太婆,从未见过。看到她的诧异,朋友连忙解释:“这是我家新请的保姆李姨。”转过头,一改平和的口气冷冰冰地对保姆说:“赶忙到厨房去做事。”保姆放下茶杯,带着几分惶恐怯怯地悄然离去,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自以为对朋友很熟悉,当听到了不同的语气和看到了与气氛不协调的一幕,以为这是偶然的不快,没有什么。两人接着又聊,这回是一些轻松的话题,家庭的琐事,细语呢喃,一派祥和,笑意总是挂在朋友脸上,那话柔软得像春天刚发芽的嫩芽。她始终沉浸在这友好的氛围里。
时间在悄然流逝,她们好像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只听见餐厅突然传出一声怪响,朋友脸一紧,赶紧走去,原来保姆不小心将正在洗的一只碗打碎了。立刻传来刺耳的责骂声:“你是怎么做事的?这碗好贵,你赔得起吗?”她闻声过去,只见那保姆一脸的谄媚和不安。而朋友的表情却如此陌生可怕,正眼也不看保姆,目光仰视,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要我再告诉你吗?桌子没擦干净,碗都给你打烂了。再用牙膏擦桌子三遍,擦到能照出你的影子为止。”
保姆战战兢兢拿出了牙膏,因为紧张,又不小心碰到了水盆,水又流满一地。保姆脚一滑,摔倒在地,半天也没爬起来。而她,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一转脸,立刻堆满了笑意对着她。
刹那间,她的心一冷,冷到了极致。眼前的一幕不愿相信却是活生生的。天哪!朋友竟如此变脸,前后判若两人。
她谢绝了朋友诚挚的挽留,步履踉跄回到了自家。两行清泪不听话地汩汩流出,她受不了这突然的变故,心乱如麻。
从此,她再也不接那朋友的电话,坚辞那朋友的邀请。也许那朋友想不到彼此为什么会疏远。朋友做人处世上的假恶丑令她无法容见。
因为影子知道美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