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安
渣江春社演戏讲究多,要求严格,酬金也很高。衡州府各个大戏班子都以能够被请到渣江唱社戏为荣,许多班主都眼红银子而来,却又怕演砸戏受罚。一旦和社家签了演出合同,班主们就会四处请名角,勾把式,增添行头。据老一辈艺人回忆,渣江对台戏激化了各个戏班子拿出绝活的心气,不少表演绝活因此出现。
如表演特技抛鞋,生行表演特技。用脚将所趿之鞋踢起,鞋在空中翻转,落下时再用脚套进鞋头,《打棍出箱》一剧中用。如耍獠牙,花脸行特技。取约七厘米的公猪獠牙,含在嘴内,耍时全凭舌头操纵獠牙吐出或收回。如滚肚,花脸行特技。先亮肚成圆形,随着一呼一吸运气使肚皮像波浪一样翻滚。
如打叉,是大花行一项难度大、出手要求十分准确的投刺特技。尤其是十八罗汉造型,花脸行特技。在《醉打山门》中连续摆十八罗汉塑像的动作。还有大刀花,把子功之一。先用大刀在左右手腕子上耍花,再绕颈耍,接下来抬脚,用刀串过脚后再耍,最后抬手举刀,刀杆由手掌顺臂往下滑,经腰部从大腿滑到脚背,再由脚背将刀踢起,伸手接刀,继续缠腰耍花,收势亮相。
渣江对台戏同时也让真正的名角获得声名大振的机会与场所。一些名角因此崭露头角,一戏成名。张保和,清同(治)光(绪)年间著名净行演员,渣江本地人。张身材魁伟,眼大有神,嗓音洪亮;昆、高、弹戏皆精,本工而外,正生、小丑、摇旦无不精晓,有“状元子弟”之称。他饰《长亭斩勉》中包拯,注重人物内心刻画,功架身段极少大幅度动作,多以唱念及眼神功、胡须功的运用表现人物的感情变化。最精妙处,一声“开铡”,初出口时爆若洪钟,拖音时沙哑震颤,渐如游丝,同时双目暴出,泪光莹莹。每演至此,观众无不震慑。他饰《单刀会》中关羽,顶冠履靴,长髯及腹,凛若天神;同台者自觉比他矮了一截,演至渡江,虽以步当舟,却俨然有乘舟之态;演至刀会,他一反前人威严尽露的表演,而在“谈笑风生”四字中表现关羽的潇洒自如,以衬托其凛然不可侵犯之慨。他在丑行戏《打碑杀庙》中饰刘铁嘴时,偌大身躯忽若暴缩,手擎两伞,缓步行路,轻捷如猿;致使丑行当场名角亦叹服不已。
方玉伯,也是渣江石头桥方大屋人。身材魁梧,架子好;嗓音虽欠亮,但唱功深得行腔之妙,虎音、霸音、炸音皆各得要领;做功尤精,各种戏路无不通晓,又以蟒袍戏最好。所饰《打严嵩》,道江西白,毕肖,演至严嵩左脸挨打,他右边眼珠飞转,右脸部同时飞速掣动,反之亦然,将严嵩当时狼狈形态夸张得恰到好处。所饰《秦桧修本》中秦桧被岳飞忠魂击一铜锤,他则运用“乌龟爬山”特技,身伏桌上,脚搁椅背,手脚爬动,愈爬愈快,同时颤脸、鼓眼、吹须,将秦桧魂飞魄散情状表演得淋漓尽致。所饰《霸王别姬》之项羽,演至“杀姬”一节,抽剑出鞘时,一声叫头。声震满场,同时眼泪迸涌,浑身剧颤,背上靠旗哗哗齐响。
渣江社戏一方面培养出名角,是著名的戏窝子,但另一方面,规矩严,一些学艺不精的演员因此望而却步,有的演员在渣江对台戏演出中败走麦城。如果演员戏服穿错或是唱词出错,会被认为是对神灵的不敬,会招来祸殃,因此评委会指示监台人员翻板、揭席、阻止演出。戏班要跪到神像前磕头赎罪,还要受到罚银、加演的处罚。社戏请戏班子,除了正常的包场钱,还有其他礼仪钱。如加官钱:戏班每至一地演出,在演唱正本戏之前,照例要“打加官”(或称“跳加官”,一种戴面具祝祷福寿的哑剧节目)。此时,被唱名“加官”的观众(多为头面人物)所赏“加官钱”,亦按全班人数平均分给每个人。还有彩钱:演唱至精彩处,主人一高兴,便向台上抛“彩钱”。彩钱有指明赏给个别角色的,归个人独得;有赏给戏班的,则按人均分。
“民俗终岁勤苦,间以庙会为乐。”传统农业社会的人们为了养家糊口,早出晚归,终日劳作,遇有风调雨顺,则可以温饱,遇有天灾人祸,则饥寒交迫,只能勉强度日。社日社戏演出活动给他们创造了集中放松、尽情欢娱的机会。民众在社戏活动中欣赏演出或参与表演,可以暂时忘却平日的辛苦劳作,抒发日常被压抑的个人感情,享受生活中难得的乐趣。(本文原载公众号“雁歌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