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万顺
乡下,大家习惯称别名。由此,礼胡子、发胡子、松胡子、昌胡子、喜胡子等被人称呼着,当然,胡子们也乐意接受。他们各有的生活乐趣,勾画了那年代特有的乡景。
大名彭玉礼的称呼为礼胡子,他住在一巷道旁,曾与我家相邻。他父母生有五个儿子,他排行第三,又被尊称为彭三爹。即使三伏天太阳暴晒时,礼胡子也光着膀子干农活,身上呈现乌色状。他家办喜事,礼胡子自告奋勇烧火、调煤炭。他常喝自家酿的米酒,红光满面的,话也多了,干起活来更起劲了。礼胡子一儿子与我年龄相仿,是儿时的伙伴,我们常结伴砍柴、戏水、玩画片等。那一年,礼胡子筹办儿子结婚事宜,洪水竟淹了他家一楼,于是婚事只能在楼上操办,成为全村唯一的水上婚宴。
发胡子彭盛发是礼胡子大哥的儿子,叔侄关系。每年春汛湘江涨水时,发胡子就会扛着梆筝去网鱼,兴致来时,直到深夜才回家。发胡子的长女上世纪五十年代嫁到城市一朱姓人家,日子过得也舒坦。然而,发胡子夫妻俩不愿去城里享清福,一辈子固守家园。发胡子眼睛长倒毛,眼睛泛红流泪,行走也缓慢,可他仍劳作不息。发胡子和弟弟相处亲密,他们时常在一块散步、闲聊。
而发胡子的胞弟松胡子彭盛松是烹饪大厨的好帮手,小炒也能露一手。村上有谁办喜事,他欣然帮忙,不计报酬。松胡子教子有方,他的二儿子当过海军,复员后任生产队长,为村民办了不少实事。松胡子年迈患病时,我去看望过他。不久,他病故了。松胡子出殡当天,大雨滂沱,村上人说,他在生做了好事,上山了,老天爷也在流泪。
住在村庄最东头的昌胡子彭盛昌一家,是生产队里经济条件较好的一户。他家的摆钟、斗篷灯是当年的稀有物品,令人羡慕。每当节日前夕,他家的斗篷灯擦拭得洁净、明亮,满堂生辉。昌胡子是祖传的垂钓高手,春节去他家拜年,小酒、咸鱼美味可口。昌胡子女儿远在三线工厂上班,他去过女儿家,见过世面,固然能说会道。返家后,他跟众人侃侃而谈。他家门前有一棵年代久远的柚子树,可供他人用以治疗哮喘病或让孩子们耍柚子灯。
队上出工时,喜胡子彭盛喜显得特别开心。他总是逗乐大家,众人的劳累感也因此减轻了许多。喜胡子是生产队里的农事好手,犁田、耙田样样皆能。他也喜欢梆鱼,收获不少。他患眼疾多年,甚至称重及数钱都模糊时还卖菜不止。自滨江新区开发后,他旧房被拆迁,也有了养老金。喜胡子喜出望外,说是赶上了好时代。喜胡子是该村祖辈以来年寿最高的,直至九十多岁高龄才寿终正寝。
村上的这五个胡子都是我的长辈。在历史的长河中,于有缘相处的岁月中,我见证了他们历经辛酸各自过着知足常乐的劳耕日子。昔日的五胡子如今均已离世,留给后生的只是绵绵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