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芳芳

　　端午节边，天下着雨，河洲涨水了，洋湖凼的西瓜也成熟了，似乎没有谁能如我般激动、喜悦。

　　阳春三月，油菜花开时，当我来到洋湖凼边的秋夏村，村民们已开始在河洲上给西瓜种子培育营养土，然后看着这些种子破土一天天长成幼苗。

　　“五一”劳动节前后，勤劳的秋夏村村民就开始移栽西瓜幼苗，并给它们松土、锄草。

　　5月中旬，母亲节那天，我再次来到渣江秋夏村，西瓜苗已长出绿油油的藤蔓。秋夏村的村民说，西瓜马上要打花了。

　　5月下旬，当我来到河洲上，西瓜真的打花、挂果了，有些有鸡蛋大了。村民告诉我，再过二十天，就可以到这里来摘西瓜吃了。

　　端午节这天下午，当我再次来到河洲上，西瓜已经成熟了。青皮瓜、花皮瓜，藏在瓜藤间，像一个个熟睡的孩子，躺在那。我心雀跃。河洲上，白鹭在飞，鸟雀欢腾，即便下着雨，热闹还在，却又是宁静祥和的画面。

　　记忆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村里家家户户都种西瓜。父亲种的西瓜皮薄，又脆又甜，瓜瓤鲜红，水分足。

　　当乡邻种的西瓜只有鸡蛋大时，父亲瓜地里的西瓜已经圆滚滚的了，像一个个胖娃娃躺在瓜地里，藏在绿叶丛中，诱惑你。这时，父亲总会先给乡邻送上一些尝鲜，其余的就卖给从城里赶来收西瓜的瓜贩，卖西瓜的钱便成了我们姐弟的学费和家里的日常开支。

　　那时候，为了防止牲畜啃食、糟蹋瓜果，父亲会在瓜地里搭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看瓜棚，日夜看守。

　　看瓜棚其实是一个简易的茅草棚，用四根小杉树围成一个方形，桩子埋进事先挖好的泥洞里，足有一尺来深，再在小杉树三尺高的地方搭个凉床，瓜棚顶上铺满稻草和树枝来遮雨防晒。

　　白天，我们待在瓜棚里做作业，没事的时候，躺在凉床上，听着知了在树林里“热呀，热呀”地嘶鸣，或望着天上的流云发呆。到了晚上，蛙声起伏，夏虫附和，日间的暑气已褪尽，偶尔吹来一阵凉爽的河风，父亲则在瓜棚里给我们姐弟讲故事。

　　夏天的蚊子多，弟弟怕蚊子咬，每次睡到半夜就吵着要回家。父亲为了哄弟弟开心，便牵着弟弟的小手，借着朦胧的月色在瓜地里挑瓜。只见父亲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拍拍这个，拍拍那个，把耳朵靠近西瓜，听瓜发出的响声，判断它熟没熟。父亲最终挑选了一个八成熟的西瓜，拿出菜刀，“咔嚓”一声，一个西瓜一分为二，里面露出鲜红松脆的瓜瓤。我和弟弟咬上一口，爽甜可口，顿时暑气全消。

　　有时，吃完一个西瓜，不过瘾，就再切开一个。直到吃得肚子胀起来了，要站起来都困难了，我们用手掌摸摸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说：“好呷！”

　　第二天早上，父亲又从河洲上选个西瓜抱回家，放在水缸里泡着。西瓜进了水缸，不会沉底，像球一样漂浮着。你把它摁下去，它还会浮上来。那时，我们农村没有冰箱，吃不上冰镇西瓜，就靠这种土办法给西瓜降温，让西瓜变清凉。

　　弟弟特别喜欢吃西瓜，一口就把一块西瓜的尖尖儿给咬掉了，再一口下去，瓜瓣上又少了一大块，呜嗷呜嗷，几口下去，就只剩下瓜皮了。西瓜多汁，西瓜汁横流，在弟弟的嘴角流，在他的肚皮上流，一道一道的，就连西瓜籽也粘到肚皮上，黑黑的、圆圆的，像苍蝇落在上面。

　　弟弟常常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村里的大孩子跟在弟弟身后追着喊：“好吃婆，爱吃瓜，吃了东家望西家！”弟弟羞得哭着往家躲，正在灶屋里忙碌的母亲赶过来，拿块帕子把弟弟满脸的鼻涕和泪水用力一揩，说:“芬俫子，莫哭，那是大家逗你开心呢。”

　　“芳芳，摘几个西瓜带回家去吃。”一声呼唤将我从记忆中拉回。河洲上，秋夏村的村干部——我的堂哥屈利民在瓜地里一边弯腰选瓜，一边热情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