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梅

　　蒸水河的早晨是从蜿蜒的河流东边喷薄倾泻的一缕微光开始的。河岸柳堤上的鸟儿开始唱起歌来，它们在树影间跳跃着、啄食着一颗颗熟透了的野果，或飞进河滩的草地蹦跳着，用锋利的爪子拨拉沙土，觅食着一些虫子，它们用喜悦的欢唱迎来了蒸水河的早晨。

　　周末的清晨，我喜欢一个人沿着蒸水观光带的栈道，沐浴在蒸水河的晨光里。这个时候，四周还是寂静的，河水氤氲着薄薄的雾纱，河边的芦苇荡漾，枝头苇絮飞扬，已有了霜意，是诗经里的样子。垂柳依依碧翠，远处的高楼，连绵的山峦，连接河道两岸的拱桥倒映下来，铺在水中，成了一幅静默的两岸山水画。

　　蒸水河是衡阳县的“母亲河”，它发源于祁东、邵东县交界地带，是湘江的一条支流。河道呈乙字型，一路蜿蜒穿过绵延的山势、古树苍翠的村落、怪石嶙峋的山谷、自然而幽静的田园，如一条笼烟含黛自生情的玉带，给高楼林立的小城添上了几分灵动秀丽之美。　　　　

　　空气里，有这个季节紫薇花和淡淡桂花的香气。满目苍翠的沿江大道，青石板的小路，青绿绿的河草堤，临江的阁楼榭台、木格雕花，伴随着蒸水栈道。渐渐地，太阳穿透云层，悄悄升起，行人多了起来，有跑步的，有像我这般闲散遛弯的，有穿着纯白太极服、手提长剑赶去练功的，有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去跳广场舞的。也有肩扛长竿，手提胶桶，身披霞光夜钓归来的人儿，看那晃晃悠悠的背影，想来昨晚收获颇丰。

　　每一次，在风光带上总能遇见一位老者，白胡子白儒装，仙风道骨，精神矍铄，提长毫沾清水于青石堤岸笔走龙蛇，笔锋苍劲飘逸，行云流水。他写的有时是杜牧的《清明》，或周敦颐的《爱莲说》，有时是毛泽东的《沁园春·雪》。老者旁若无人，怡然潇洒，自得其乐。

　　有人说，汉字书法是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书法的艺术魅力，带着不可言说的妙处和韵味。一幅好字，无论是何种形体，一旦相逢，如见山水，如沐风月，如遇知音。老者成了蒸水河早晨一道沁神润心的风景，相顾无言也芬芳。

　　阳光升起的时候，天空蓝得像水洗过一般，白云这一大朵，那一大片，棉花糖似的，蒸水河上金光闪闪。站在蒸水河边的中洲公园石桥上，所望之处，“水光潋滟晴方好”，心中也涌动着“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清亮豪迈。蒸水河边的中洲公园是小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公园。初嫁来衡阳时，娘家离得远，母亲极不放心，担心我举目无亲朋。趁儿子满月时，母亲亲自护送我从娘家返回，那也是母亲第一次来衡阳。带母亲游蒸水河边的中洲公园，母亲对四面环水，蒸水、武水交汇处呈现的两个小岛十分新奇。又听说琼瑶也是出生于县域内，那时电视剧《还珠格格》正在全国热播。母亲当时更是欢喜得很，迈着矫健的步伐，左看看右瞧瞧，看岛内树木葱茏，鸟语花香，船山桥、玉带桥古香古色，眉开眼笑地说：“这是个好地方嘛，还出人才，要得！”

　　现今，公园内绿树成林，林间曲径通幽，植被茂密，凉爽宜人，还新建了图书馆、球场、凉亭、长廊等设施。特别是公园内的免费图书馆，静幽古朴，环境雅致。文化长廊古色古香，雕梁画栋，是县城居民休闲娱乐的理想场所。

　　蒸水河的早晨，站在风光带的河堤，看白云悠悠，河水奔腾，似乎可以听见往来商船的号子声在历史的烽烟里回响，也可以想象出旧时衡州西往来船只前往宝庆，经此渡蒸水的繁华盛景。旧时，此处水陆便利，商埠云集，操着不同口音的商贾船夫打尖住店，装货卸物，有船娘上得岸来，采买些台莲、角木梳、界牌瓷器带往各地。载着旧时光的东西，总有种静谧与厚重的力量，可以给人无穷的想象空间。

　　梭罗说，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使得我的生活跟大自然同样的简单。

　　想着梭罗这句话，沐浴在晨光里的我总是愉悦的，任思绪自由地驰骋。而蒸水河也是这样，以一种恬静、淡雅、包容的姿态，送走每一双展翅高飞的翅膀，接纳着每一个疲惫归来的游子。我喜欢蒸水河安静的厚重，静默无言，每一寸光阴却都是柔软温润的，温柔得可以感受到凡俗的心在静谧的风中被轻轻洗涤的温暖。在这样的早晨，我可以静静地吹着河风，观一朵云兀自悠远，跟一朵花儿对话，看凡俗中老年夫妻手牵手漫步、相濡以沫的样子，或者，走进临河的茶楼，一壶茶一坐一上午，忘记归途与来路。

　　作家梭罗因厌倦城市的喧嚣嘈杂，一口气跑到远离尘嚣的瓦尔登湖，在湖畔修篱种菊，筑木屋独居。在那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和湖水、森林对话，和飞鸟、虫子交朋友，观看小蚂蚁们打架……晨迎朝霞起，暮送夕阳归，并在小木屋四周开荒种菜，自给自足。他完全回归到大自然，成为大自然之子。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瓦尔登湖”的。我的“瓦尔登湖”就在这蒸水之滨，一个鸟语花香、水墨如画、河水悠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