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兰荣
“殷红莫问何因染,桑果铺成满地诗。”看到朋友圈刷屏的“桑葚”,一个周末,我也忍不住带着妻子和同伴加入到采摘桑葚的队伍中去。
沿蒸湘南路拐过双水湾景区,大概半个小时车程,我们就到了沿兴村桑葚园。只见翠绿的桑叶层层叠叠,衬着紫红的桑葚,迎风摇曳。熟透了的桑葚色如玛瑙,晶莹剔透,非常诱人,大家兴奋地扎入桑林,专挑那个大、肉厚、色紫的下手,来个先尝为快。我也顺手摘下一颗放入嘴里,这酸酸甜甜感觉,竟让我嚼出酸如昨日生活之艰辛,甜如今日生活之美满的味道来。
那桑林中鸟雀成群,叽叽喳喳,它们也在分享着这难得的美味。当受惊吓飞离时,弹起树枝,那熟透的桑葚如同一阵紫雨纷纷坠落,砸到人身上,落入泥土中,立刻留下一个个紫黑的印记。此情此景,我却无端地想起鲁迅先生的这句话来,“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看着这微微颤动的桑葚,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悄然远逝却忆之犹甜的童年时光,仿佛又看到了那几个七八岁,穿着小背心的纯真少年,他们的双腿倒挂在桑枝上,被汗水和污垢糊花的小脸蛋儿上堆满了无比幸福的笑容。
记得家乡零星的野桑树是生长在村子旁的山冲里,比现在桑葚园里的桑葚树枝干要高大粗壮。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桑葚成熟的季节,当如水的清风吹过面颊,将大片大片的油菜地褪去金黄色时,苍翠桑叶掩蔽下的桑葚开始变起了颜色。渐渐由青变红发紫,个头也越来越大,挂在树桠犹如初夏时节一道瑰丽纹饰。与飘散在空气里的淡淡桑木气息,构成恬静优美的田园风致。我们几个小玩伴在放学后,常常顾不上写作业就急不可待地往冲里赶。到了桑树下,我们一边尽情地采摘,一边忘情地海吃。那来自山野,来自大地的惬意味道,由舌尖倏尔沁入心脾,感觉人世间的所有甜蜜都比不过它。
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有一个喜欢养蚕的小玩伴。小时候的我们没有奥特曼,没有手机电脑。仅有的几样玩具都是自己动手做的,比如男孩子的滚铁环,陀螺,女孩子的毽子,踢房子等。在这个小玩伴家,我们看到他用废弃的小纸盒,装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小的黑黑的蚕卵,宛若珍宝般藏在屋子里隐蔽的角落。那时等待蚕卵变成小蚕的心情,犹如一个身怀六甲的母亲等待孩子的降生一样,紧张而激动。某日清晨醒来,一声吆喝,我们几个小伙伴顾不上洗脸,便直奔他家墙角那个纸盒而去。眼见着黑黑的蚕卵变成了可蠕动的小蚕,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无以言表,满屋子都是我们快乐的声音。只见他像伺候小宝宝一样伺候着这些小小的弱弱的生灵,每天采来新鲜的桑叶放进纸盒里。然而我自己是没养过蚕的,基本上都是跟着他们一起凑个热闹。
桑葚这种毫不起眼的小野果,乌黑又饱满多汁,似乎比樱桃、草莓更让人喜欢。也因特殊的生长环境使其具有天然生长,无任何污染的特点,所以桑葚又被称为“民间圣果”。中华民族种植桑树的历史究竟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目前尚未见到准确的记载。但祖先们对蚕可结茧、茧可抽丝的发现和认识,恐怕应该上溯到渔猎采集的母系氏族时代吧,传说黄帝的妻子嫘祖就曾教授妇女缫丝纺织。《诗经·魏风·十亩之间》中就有“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那优美的诗句,《孟子·梁惠王上》中也有“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兮”的记载,可见桑树的种植在春秋战国以前就已经十分普遍了。
这桑葚的成熟程度也是有区别的,从青色、青黄到青黄红相杂,再到红紫进而紫黑铮亮。只有那种熟透的、硕大的,犹如被阳光涂上鲜艳胭脂,再经清风雨露加工的紫黑色桑葚,最是甜透心间。正如巴金先生在《最初的回忆》中所写:“熟透了的桑葚那甜香,真叫人的喉咙痒。”可如今的小孩都已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时鲜水果四季不断、零食糕点常年不缺,已没有了我们儿时的那副馋样,我不由得感叹这世事的沧桑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