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山龙
赏花,寻古,呷艾粑,那是三月下萱洲的快事。
烟雨放晴的春日别样清朗,一轮红日从远山的薄帐中冉冉升起,我们从衡阳出发沿107国道北行,至九渡铺向右拐上蜿蜒的山乡公路,便倘徉在萱洲的花海里。
车窗半开着,煦暖的阳光洒进来,一曲老歌“在希望的田野上”悠悠扬扬,城里的喧嚣早已消融在春花里。
天呐!马路上人流如蚁,车流如龟,路边的摊贩吆喝着买卖的活计。人挤车堵,无奈只好下车缓步前行。
踏入这片新草绵软的土地,处处氤氲着春天迷人的清新。抬眼望,黛山若画,花海若梦。起伏的半山脚下,红的桃花,白的梨花,黄的菜花,烂漫绽放,萱洲无处不飞花。
金黄的毯子铺地而来,石塘、双樟、里石、沿江、田家、鱼石等村的油菜连成花廊。满垄满坡的油菜花包围着萱洲古镇,舒展一幅浩繁的国画长卷。
三月油菜始盛开,一沐春风万顷黄。马路边的田垄里,山坡上的土排里,一株株嫩绿的茎干,举着黄灿灿的花朵,俨然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在春风里摇曳,仿佛那花儿正与春风亲热呢喃。忽地,几个小女孩屁颠屁颠地在花地里窜来窜去,好像蹁跹于红尘之外的花蝴蝶,我抢拍按下最惬意的快门。
萱洲花世界。桃红又见一年春,明媚谁人不看来?
萱洲的田埂上,河塘边,半山坡,连那石头缝里,错落生长着高高矮矮的桃树。春风起,那些远近高低婀娜千姿的桃树刚吐新芽,朵朵桃苞便情不可待地绽开,开在春晓的眉眼间,开在骚客的诗行中,开在时光的轩窗里。水红的,嫩白的,烟粉的,或娇柔羞涩,或清纯淡雅。拢一枝桃花嗅嗅,满是春天的芬芳。
微风起落的日子,桃花曼舞轻盈,花瓣飘落在野草上,浮逸在溪沟里。但见春水流红,桃夭弄魂,笑靥多情的桃花似乎让人春心漾漾。
年年柳色,岁岁花魂。行于萱洲陌上,一枝花开引来一剪春情,仿佛每朵花都携着一颗芳心,把全部美好留给懂得的人。我遐想,这世上谁个心里没有半亩花田?那些花开的惊艳,那些烟月的遇见,那是属于你自己的风景,一个盎然的春天。
心中有风景,便是最美的流年。
且缓且行。萱洲看花的深处,更是寻找萱洲的古意,翻阅春秋。
不见萋萋忘忧草,但闻光阴故事长。
萱洲,缘起当地湘水边的沙洲上盛长萱草而得名。这种小草开着黄色的花,清芬而迷濛,又名忘忧草。今下游大源渡水坝截断湘江云雨,沙洲淹没了,萋萋萱草已逐湘水北去。
萱洲,一座文脉渊长的古镇。古街,古渡,古祠堂的千年古风,书写萱洲不朽的传奇。珍数刘锦公祠、乾隆下江南的三圣祠、宋相欧阳芳家庙、杨泗水府庙、蔡侯殿,还有“吴赵”军阀大战的古战场,那些旧址遗迹守着古镇的烟尘,见证萱洲的沧桑。
沿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一级一级向下走,走到湘江渡口边,隐约看见萱洲的那条古河街。
青山下,湘水边。这条沿江而建的古河街都是吊脚楼。青石,青路,青砖,青瓦,青一色的深深院子次笫排开,古老的岁月刻下的历史陈痕依稀可见。古街挨着逶迤奔流的湘江,江水浩淼与古建古风相映成趣,漫出水乡的韵味。
古河街的柳树下摆满了遮阳伞和小桌凳。临水兜风,看孤帆远影,听江渚漁歌,还可喝点小酒,呷点小吃。
萱洲小吃,艾粑的味道蛮不错。从马路边到古河街,三步一摊,五步一担。大嫂老妈,系着围兜忙活着。一个火炉子,一口铁锅子,一个砂缽子,一个香油瓶子,简单的行当就拉起一个粑摊子。把当地采来的野艾菜用清水洗净,拌点衡山湿糯米放在砂钵里,拿着木槌抖烂,磨成泥状,然后用勺子舀半勺放在烧红的铁锅里油煎,翻几个身,艾菜粑就熟黄了,又嫩又滑,又鲜又香。这种地道的艾菜粑,传说乾隆皇帝下江南最爱,眼下城里人也常来萱洲吃艾菜粑,爽爽舌尖,咀嚼乡愁。
萱洲旧时繁华,码头北通长江,南抵漓湘,水运经济衍生了商埠古街,造纸、织染等手工业更是春笋崛起,光织染铺就有数十家,成为湘南最大的棉布织染场。
物换星移,江水淘尽铅华。如今,萱洲古渡已经沉寂,还有那白墙灰瓦的古民居,飞檐画栋的古祠堂也已斑驳凋零,惟有那些探过断墙的青藤古木在一枯一荣间轮回。
仰望古街入口那座牌坊石柱上雄浑的楹联“古镇何如亲水河边先问月,今朝更爽置身街外久闻花”,谁不憧憬诗意萱洲与浪漫远方?
青山依旧在,人舟复往来。春开花季,看花的人必来这里寻回萱洲的旧梦。
阳光路上。花镇,古镇,温润了如歌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