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红

　　因疫情影响，妹妹全家从湖北回到长沙后，还在隔离中。儿子已去部队，只有我和妻回乡下陪父亲过生日，本来高高兴兴的，没想到第二天，还和父亲吵了一架。

　　父亲是1950年的，今年农历三月初五是他的七十岁生日。人生七十古来稀，原计划热热闹闹摆上酒席，请来亲朋好友为他祝寿的。但一来疫情还没结束，酒席聚集实为不妥；二来乡下条件简陋，外地亲友来了睡的地方都没有，甚是不便。于是定好等疫情过去，重新为父亲七十大寿补办酒席，也算稍尽孝心，弥补遗憾。尽管跟亲友都推辞了，但当天还是来了三桌客人，也算是过了个热闹的生日吧。

　　父亲是典型的中国式农民，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虽然也有一技傍身，可他从未放弃过农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父亲是生产队里出名的劳力，年年是队里工分最高的。听父亲说，我家当年在村里还算条件好的，爷爷那辈勤劳节俭，买了些许田地，土改那年还差点被划成地主，父亲读过点书，还算有点文化，在生产队里当过出纳和会计。也许是精打细算的习惯或者是吃苦耐劳的经历，造就了父亲勤俭节约的品性和火爆较真的怪脾气。

　　2006年，五十三岁的母亲在乳腺癌手术两年后病逝，母亲术后的两年里，父亲形影不离陪着母亲，可还是阻止不了病情的发展。母亲的去世给了父亲狠狠一击，很长时间父亲变得沉默寡言。可是近一年来父亲的脾气又变得古怪了，经常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发火骂人，有点不可理喻。

　　父亲的性格耿直，讲话不会考虑对方感受，性子急躁且做事不容半点马虎，几个舅舅深有体会。那时候搞“双抢”大家互相帮忙，三个小舅舅性子迟缓，少不了被父亲训骂。每次父亲火急火燎地帮他们做好农活，末了，再狠狠训上一顿，舅舅们敢怒不敢言，心里对父亲可恼之极，落得个“卖力不讨好”。

　　看着父亲当年伟岸的身躯不再挺拔，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似乎在时刻提醒：父亲老了。没享过一天福的母亲说走就走了，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让我再无机会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父亲舍不得吃，难得赶圩改善伙食，每次回家有意多买些菜，却经常被他数落。这次生日多买了些鱼和榨菜，他嫌买多了又对我发怪脾气，于是借着酒劲我的犟脾气也一下爆发出来，妻子看不下去，说多余的菜我带回衡阳去吃吧，父亲的怪脾气才算平息。　　 

　　头一天岳母还在耳边小声叮嘱：父亲年纪大了脾气再大也要让着他。酒醒后，虽然觉得委屈，但细思极惭、如芒刺在背。连一个老人的脾气都不能容忍，谈何孝顺老人？父亲的怪脾气也许是他这一生的坎坷和劳苦造就的，如果父亲没有怪脾气了，也许就真的老了，就让他的怪脾气一直怪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