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建
印象中,二舅不愧是种庄稼一把好手,尤其是他栽种的黄心红薯、红心红薯、紫色红薯等,太喜人了,个头大,又脆又甜,生吃熟吃,味道俱佳。
然而,二舅每年留着的红薯种子因没地方储藏过冬而伤透了脑筋。他左思右想,便想到我家地下适合储藏,于是在我家床头挖地窖,挖好后,把精心挑选好的红薯放进地窖,然后用一块石头盖板盖好,四周用泥土封住。令二舅没想到的是,久而久之,那地窖里的红薯散发的淡淡清香,似乎在里面发酵,越聚越多,越聚越强,惹得我伸着脖子、挺起鼻子吸来吸去,像馋猫闻到了鱼腥味,有一种欲罢不能极想饱餐一顿的冲动。
那时,我家生活艰苦,又加上父母亲在生产队出工忙于挣工分,我经常饿着肚子去上学。有天早上放完牛回到家,已是饥肠辘辘的我,又闻到时浓时淡的香味,见家里没人,终于忍不住了,起了贼心,撸起衣袖,卑躬屈膝,伸出一双鸡爪般的手扒开盖板周围泥土后,铆足劲就往上搬石盖板。殊不知,盖板纹丝不动,倔强得很,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又变换姿势,左右开弓,却仍然不动。
怎样才能挪开呢?我托腮冥思苦想,便想到与弟弟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弟弟听说有吃的,不由得舌底生津,那种心神向往的渴盼与欢欣,尽写在脸上,兄弟俩一拍即合。
第二天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我们两兄弟急匆匆回到家,趁着父母亲不在家,急不可待、齐心用力挪开石盖板。我立即把手伸进地窖,拿起红薯就往衣服上揉搓几下,放进嘴里咀嚼,一股浓郁香甜润在舌尖滚过并迅速在口中炸开,满口流津,满嘴香甜,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再舔下嘴唇旁滚下的薯汁,那简直是人间美味,直呼“二舅真好”。
尝到“甜头”后,隔三差五“光顾”地窖,很长一段时间父母亲居然没发现。然而,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我们,后来却被二舅揭穿了我们老底。
那是开春播种时节的一个上午,父母亲在外忙碌没回家,二舅挑着箩筐来到我家拿红薯。二舅扒开盖板惊呆了,满满一地窖的红薯,少了一大截。我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站在老师面前,一动都不敢动,心里怦怦直跳,红着脸不敢正视二舅。突然间他明白了什么,转身把厚重的石盖板移到屋外墙角后,又从杂房找来一块与石盖板一样大小的薄木板,弯腰从地窖里拿出些红薯后,用木板盖上地窖,然后洗好一个红薯递给我,一脸的温和对我说:“饿了吧,慢点吃。”顿了顿,又说:“别告诉你妈妈。”我栽着脑壳不说话,二舅弯腰挑起空箩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