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前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一两篇文章已是多年习惯。今天读到一篇妙文,便是《尤今散文·昙花的哲学》一书中的《碗中有个缤纷的世界》。文字很短,计标点在内仅661字,然而却字字珠玑。不!是字字缤纷,或者是字字生猛!
尤今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作家,原名谭幼今,新加坡籍。她以写游记小说见长,作品风格细腻,真实、真诚、真挚地反映了现实生活里的人,更关注现实人生。特别是她的散文短小精悍,隽永玲珑,往往精彩妙笔,出人意料,使读者仿如吃了美食佳肴,有齿间存香、回味无穷之妙。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就迷恋她的散文,几近爱不释手之态。如今的《广州日报》“每日闲情”和《新民晚报》“夜光杯”专版,也多有她的散文刊登。
《碗中有个缤纷的世界》,写的是老挝人吃牛肉米粉的场景。如果按常理出牌,美食犹如美女,我们该是心怀柔情、笔绽芬芳,尽量将其写得氤氲万千、婀娜多姿才是正道。然而,尤今却剑走偏锋,将浓墨重彩挥洒成了冷峻铁骨,一开篇就用二个非常生猛的成语:目瞪口呆,惊心动魄。再看通篇,“心狠手辣”“任意蹂躏”“呼噜呼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胡搅一气”“天昏地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招募各路英雄好汉”“大汗淋漓”“悲欢苦乐”这一大串非常粗暴的词语信手拈来,有如山峦般突兀其间,蔚为风景。瞧,这哪是一篇写美食的温情文字啊?简直就是在述说一场铁马金戈、鏖战正酣的生死大战,堪比金庸笔下的侠士江湖。那一个个“粗暴”的词语,在文章里活成了一个个阳刚十足的战士,他们组合在一起,成为一支精悍奇兵。先是突袭我的双眼,然后再直捣心灵,让我猝不及防。偏偏地,最后却是醍醐灌顶,心悦诚服,叹为观止。
文似看山不喜平。尤今将短短的文字写得跌宕起伏、趣味无穷,真是深得其精髓也!
当然了,对于一碗寻常的牛肉面来说,如果放在我们当下中国,这样生猛的写法肯定是大为不妥的。然而,古人有云“文章合为时而著”,如此这般来写老挝的一碗牛肉面,便是妙笔生花,不可多得了。老挝,是我们的邻居,因为长期饱受战火摧残的缘故,不但物质生活十分贫穷,而且精神生活也是患有严重“贫血症”。所以,尤今在文中说:“于是,那一碗纯洁的米粉,便成了他们寄托梦想的‘乌托邦’。”
正是这些生猛词语的加入,便扰乱了一池春水,泛起了诸多意味深长的涟漪,给人以无限的观感与思维。
一个人的生活再贫困潦倒,但还得过下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更要常怀崛起的梦想。 这,便是精气神。精气神,大到民族脊梁挺立,小到日常生活态度。对于小老百姓,特别是对饱受战火摧残的老挝人民来说,即使生活太过苍白无色,但只要有牛肉米粉,就也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弄出一碗“五彩缤纷”,这便是精气神。有了精气神,“所有的不快、不满、不甘、不平,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应该是尤今精心调制的一碗“牛肉米粉”给我们的味道吧。
五彩缤纷的不只是物质,更还要是精神。在这美好的夏晨,我也吃了一碗美味的牛肉米粉。咂嘴咂舌间,一下便神清气爽,有了一天美好生活的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