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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8月22日 星期四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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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双抢”
  陈小艳

  昨天回娘家,看到14岁的外甥女总躺在床上,对着风扇看手机,想劝她放下手机,休息眼睛,找点家务活儿做,哪怕四处活动一下也好。她说,太阳这么大,这么热,去哪活动?

  想想我这个年纪,这个时候,天天忙着搞“双抢”呢,天天打仗一样,哪有现在的小孩这么享福?父亲说:“有什么法子呢?那时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来的。”母亲说:“在这么大的太阳下‘双抢’,也过来了,也没觉得多艰难,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姐姐说:“我看,有‘双抢’还好,让孩子受点苦,现在的孩子天天玩手机,看着真烦人!”一家人的话题都说起了当年的“双抢”……

  我1975年出生在耒阳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我的家乡是丘陵地形,山不算高,地势比较开阔,农田的面积较多,水利资源也好。从上世纪80年代分田到户,到90年代水稻都是种双季稻,先把早稻收了,再马上插下晚稻。种两季水稻,解决13亿人的吃饭问题,得感谢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先生。

  我家有爷爷、奶奶、父母、姐、弟、我一共7口人,分得5亩多田,大小有4丘。记忆中,从初中开始,我算半个“劳力”了,初中三年、中专四年、参加工作的头几年,算起来10多年我都参与了“双抢”。

  每年7月初放暑假,早上6点,父亲喊我们起床,开始“双抢”前的热身:孩子们摘黄花菜、捡绿豆、豇豆、摘辣椒、豆角,打猪草、煮猪食、挑水、洗衣服……父母去田边扯大豆、挑粪、赶圩卖小菜、管理秧苗……一个原则,人人不能闲着。重苦力活是父亲,累活母亲也要上阵,弟弟还小,我们家劳动力算薄弱的,姐姐自然也要承担些苦力活。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双抢”正式开始,先说说收稻谷。父亲播种时会计划,让面积小的田稻谷先熟,先收割。这一天的中心任务是收稻谷,其它活儿先放一放。天蒙蒙亮,留一个在家搞后勤,其他4口人先去把稻谷割了,才能吃早饭。早上必须吃饭,“要想吃得好,辣椒抖口老”,我从菜园拔七八个口老,姐姐在炭火上烤20来个紫色的辣椒,加盐巴,用“焦巴碗”抖碎,再放一把咸豆角,一坨猪油,“豆油”、味精,就这一个菜,父亲可以吃3大碗饭,再喝两碗粥。因为接下来要下苦力的。

  父母两个人抬着笨重的打谷机,我和姐姐挑着箩筐、“撮箕”、“二耙子”,弟弟提着水壶,带一些香瓜、饼等吃的,一家人向稻田“进军”。顶着烈日,父母拼命地踩着打谷机,机声轰隆,汗水直流,谁也不言语。父亲肩上挂着毛巾,专门用来擦汗。我和弟弟在旁边给父母递水稻,姐把打谷机里的稻杆清理掉,把谷子盛箩筐里。打完了“一坨稻谷”,我们5人齐心协力把稻谷机往前面推,弟弟不时数一下还剩多少坨,盼望早一点收工。箩筐都满了,打谷子就得停下来,把这几担毛稻谷送家里的禾坪上去赶太阳晒。父亲挑得满满一大箩筐,我最多只能挑60来斤,人已经累了两三个小时,精疲力尽,汗出了几斤,女孩肩上承受不住稻谷的重量了。但看到父母挑一担满满的,我使出洪荒之力,走一阵停一会,踉踉跄跄,咬牙坚持。这块田离家也有2里路,好不容易把稻谷送到禾坪,真的虚脱啦。我喝上两碗稀饭,休息一刻,接着上阵,用父亲的话说,加把劲,早上还是凉快些,有风,要把所有稻谷收割好才能吃中饭。

  我家有一丘全村最大的田,有2.8亩,在2里多开外的马路对面。这丘田“双抢”,真是个大工程,父亲会请几个劳力,有小姑父一家子,关系铁的邻居也会来帮忙。这一天真是“堡垒战”,面积大,毛稻谷要割3000多斤,要连续奋战两三天,劳动强度可想而知。后来有了拖拉机,谷子用拖拉机直接拉到家门口。再后来,又有了电动打谷机,不用脚踩,劳动强度小了,10多个人一天能搞掂。

  我和姐是女孩,有时遇到生理期,肚子疼痛,不方便下田干活,母亲安排我“搞后勤”。母亲自己是全年无休的,她常说,新中国妇女得解放,撑起半边天,是妇女肩上磨出茧,牺牲半条命换来的。“双抢”的时候,家务活也安排得满满的。到一里路开外的井里挑几担水、到小溪里洗两篮子汗馊味的衣服,准备8头肥猪猪食。10多个人的饭菜要做。我们这里吃“捞饭”,清早烧一大锅水,煮七八斤米,煮到7成熟捞出来,熬粥。饭等到中午11点再用柴火蒸一个多小时。双抢伙食好,父亲会提前买好荤菜。妈妈把红烧肉做好(有时候里面放煎豆腐,蒸饭的时候放在蒸笼下面蒸),草鱼炸好,杀一只鸡。草鱼炒咸豆角、红烧茄子、红烧冬瓜、丝瓜黄花菜汤、空心菜、豆角、炒鸡肉、煎坛子里咸蛋……我读初中的时候就能做10来个菜,味道好不好不要紧,你放心都吃得完,重体力的劳动后,吃嘛嘛香。父亲干一阵活回家,喝一碗米糟酒,一天要吃五六次,也要吃菜,他说“打口干”,父亲就像一头憋足了劲的老黄牛,不时也要给自己加劲!

  吃完中饭,大伙可以休息一阵。父亲一着藤椅,就会鼾声四起。我们母女三人,要去晒谷,自家的禾坪不够大,还要晒到别人家的禾坪上,戴着草帽,顶着烈日,把稻谷用梳耙梳来梳去,隔一个小时又要变换“列队”。最怕的就是太阳突然“变脸”,长期以来,我们也会观天象了,看到“观音岩”那边,天黑了,乌云密布,全家总动员赶快收稻谷,雨说来就来,不会超过20分钟。其它方向云黑了,一时半会也不会下雨,虚张声势的。要是稻谷淋了雨,很麻烦的,米会碎不好吃了。

  收了谷子,就要“抢”时间插秧了。插得早一点,晚稻产量高。我家这块2.8亩的田,是全村有名的“漏丘”,水放满了,很容易漏掉,田底下是不是有很多窟窿呢?这个“看水”的任务总是落在我头上,水路遥远,我沿路来回奔波。用水旺季,家家户户都有田,等着水耕田,一路一个岔口分下来,我家2.8亩的漏丘处在末端。要是碰到旱年,小溪里的水就少,以前的渠道不像现在全是水泥的,沿路水就少了很多,差不多每一年,我难免因为和别人争水发生口角,心里委屈着急,但父命难违,有的时候真的苦不堪言。我后来也问过父亲,为什么这个活总爱派给我?也许小时候,我是个男孩子性格,村里人称小辣椒,胆儿大,责任心强,任务完成好些。

  很多年过去了,我都会记得一件事:那一天我躲在楼上看书,看得入迷了,全然忘了“看水”的事。父亲回家,怒气汹汹的:你这个大白天不干活,在楼上干嘛,看书?没有水耕田,插不上晚稻,我看你的书莫读了!父亲嗓门好大,我偷懒被逮着了,心酸得掉眼泪。后来,我去长沙读书了,有时偷偷躲楼上复习功课,做微积分题,准备大专自考,回书信,临摹自己喜欢的男孩的信,父亲的嗓门倒不大了,那是我暑假很惬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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