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当我意识清醒时,我已经站在这条大街上了。尽管此时天还未亮,但晨光熹微里,我能清晰地辨认出这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微风轻轻地拂过脸颊,我看见汉白玉铺就的街道宽敞平整,道路两旁的集市旌旗飘扬,大大小小的铺面鳞次栉比,每家商铺都落了锁,大街上空无一人,只见不远处城门上用大篆字体篆刻着三个大字——朱雀门。
我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还在,包里的拍立得也在。我想给老婆打个电话,可大街上一点信号都没有。我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可从北走到南,从朱雀门走到明德门,十几里路,信号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过一座宝塔时,我见塔身巍峨耸立,塔尖飞檐勾心斗角,塔前松柏绿树成荫,走近一看,塔的正上方龙飞凤舞书写六个大字——荐福寺小雁塔。我看了看塔高,十几层的样子,上面应该有信号吧,于是径直走了进去,没想到里面雕梁画栋,漂亮无比。塔底比较宽敞,可越往上爬,楼道越见狭窄逼仄,爬到顶楼时,只容得下我一个人了。好久没爬过这么高的楼了,15层啊,虽然我家也住15楼,但我从不爬楼梯,一直坐电梯出入。有几次为了减肥,冲动地想,出门干脆爬楼算了,可最终我还是把这种想法掐灭在萌芽状态里,我宁愿去健身房里吭哧吭哧地抡铁,也不愿气喘吁吁地爬楼。
现在没办法了,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还这么诡异,不赶快找到手机信号,我怕自己崩溃。我站在塔窗前,把手机伸出去,打开内置镜头,先来张自拍,然后再看手机信号,左上角的那把伞状标志下仍是一片空白。
我没有放弃继续找手机信号。于是往南走,大约一公里的样子,来到一个叫大兴善寺的地方,我听到寺庙里有人念经,阿弥陀佛,总算胜利在望了。我大声叫门,只见里面出来个小和尚,他打着哈欠,脸上倦容仍在,眼皮也有点水肿。他给我开了条门缝,惊讶地问,“施主,你这么早就在外面走动,不怕违反了宵禁,金吾卫抓了去鞭笞十二下么?”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宵禁,还金吾卫,小和尚,你以为在演戏吗?”我笑了。
“谁跟你演戏了,现在是天宝十年,你一个外地人来这里干什么?瞧你这身打扮,不僧不俗的,出去只怕要被人耻笑的。”他瞧了瞧我的平头和一身运动装,也笑了。
晕!敢情我穿越了啊,难怪这里没有信号呢。那个年代别说手机,就是电灯也没见过啊。我绝望又疲倦地坐在寺庙门槛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凌晨四点整。
忽然,咚——咚——咚,街上的街鼓响了起来,吱——,坊间的门应声而开,挑担的、骑马的、坐轿的、步行的,大家鱼贯而出,纷纷涌入大街,新鲜的一天在薄暮初开的早晨里沸腾起来。
东西两边的集市开始营业了,我走进一家面馆,要了碗麻辣牛肉面。还别说,货真价实,牛肉一片一片盖满整个海碗,吃得我满头大汗、满口生津。可结账时,店家不收人民币,要铜钱(开元通宝),我哪来的铜钱?正焦急万分之际,一个衣衫破烂的背竹篓的中年人出现在我眼前,他又黑又瘦,脸上写满风霜,他摘下头上的破草帽对店家说:“老板,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外地人,出门在外不容易,他的账记在我头上吧。”
店家鄙夷地看了一眼中年人,阴阳怪气地说:“杜子美,你一个潦倒的穷酸文人,在这里充什么好汉?快把前天欠我的一个铜钱还上!”
“杜子美,难道是杜甫先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衣衫破烂的中年人竟是名垂千古的大诗人啊,我心底像打翻五味瓶,一时无以名状。
“放心,杜子美决不食言,今天我刚从终南山采药归来,等卖了草药,一定还你。”中年人不卑不亢。
我激动万分,掏出拍立得,搂着中年人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等照片出来时,店家一看,惊呼:“先生用的何方神器,竟然比长安城最好的画师还画得好和快?”
我见店家心动,对他说:“你也想来一张?”
“几钱一张?”店家小心翼翼地问。
“十钱。”
“十钱?太贵了,八钱如何?”
“好,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答应你。”其实八钱已经很多了,那一海碗牛肉面还不要一钱呢。没想到,拍立得让我声名大噪,短短一个上午,我“画”得又快又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我因此收获了不少铜钱。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我邀杜子美去酒楼喝酒。葡萄美酒夜光杯,鸡鸭鱼肉羊腿肥,我俩正喝得酣畅时,忽见酒店被官兵团团围住,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徐徐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绝色美女,不用想,我也知道,那是名扬天下的杨玉环了。她在一群美女丫鬟的簇拥下,径直向我走来,那眼神,顾盼生辉,那身段,芙蓉出水,那姿态,步步生莲。我拿起相机,准备拍照,可就在此时,相机没电了,我急得满头是汗,准备跳窗而逃……
“醒醒,去卧室歇息吧。”我忽然被妻子一把推醒,一个激灵,手中那本《杜甫诗集》从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