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早晨5点多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上班时间还早，就到楼下小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背诗词，这时就会发现还有人比我起得早，他们是捡垃圾的。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50来岁的男子。他戴着一顶白色的运动帽，穿一件白色衬衣，蓝色裤子，一个手提着一个纤维袋子，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木头棒子。如果垃圾桶塞满了，周围扔着垃圾袋，他就把垃圾袋撕开，把垃圾整个儿倒出来，用木头棒子划拉着捡他所需要的废品，牛奶瓶子、快递纸盒等等扔到纤维袋子里。然后，他再把垃圾桶盖子掀起来，在里面搜寻。若有人路过，他会把撕开的垃圾袋的口子扎住，然后提着袋子走开；若没人，他就任凭撕开的垃圾袋在空中飞舞、发酵。有一次，他提着纤维袋子正想往前走，被一楼的住户发现后指着鼻子责骂：再要解开袋子翻腾后不捆绑，我就给物业的人打招呼，不让你们进来！我们的厨房就对着垃圾桶，你撕开不管，臭气熏天，我哪里还有心情做饭？干啥都得讲点公德么！这男子讪讪的，回过头把垃圾袋绑住，提着袋子慢腾腾走了。他走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腿有点跛，走路蹒跚，以后，再没有见过此男子在我们这个单元捡垃圾。

　　7点10分，我上班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又停在了垃圾桶前。这辆自行车与众不同。它是一辆老式加重自行车，车座上套着一个用各色毛线编织的座围子，车的大梁和自行车捎架上挂着两个类似褡裢的袋子，前面的车筐里放着一个秃笤帚，和一个小塑料簸箕。男子60来岁的样子，个子瘦高，皮肤黝黑，戴着一双绿色塑胶手套。他弓着身子在垃圾桶里翻来覆去翻捡一番后，把捡出来的废品分门别类放在褡裢里，若周围有零星的垃圾，他就用车筐里的秃笤帚扫到簸箕里倒进垃圾桶。见有人下楼，入户门正好开了，他赶紧挤身进去，从一楼到11楼转一趟，把各家门口的垃圾袋清理出去。若有纸盒之类的东西，他就提到另一只手里。我家门口放着几个鞋盒，他揭开看过，见里面有鞋，他就盖住鞋盒下了楼，把提下去的垃圾袋再解开分拣后，四周收拾干净。到对面的椅子上，他摘掉手套，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擦把汗，抽上一支烟，再到其他单元的垃圾桶里继续翻找……

　　下午7点多，洗锅刷碗后，我到楼下消食。小广场热闹非凡，年轻的妈妈们、时髦的奶奶们推着婴儿车闲庭信步，大一点的孩子们在追逐嬉戏。这时，一辆带斗子的小型电动车停在垃圾桶前，电动车的主人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身材适中，戴眼镜，头发花白，略微烫过，梳理得一丝不苟。她穿一件花衫子，衣服质地看上去不错，样式新颖，长长的飘带结成了好看的蝴蝶结，裤子是今年最流行的阔腿裤，鞋子是带N的子母的运动鞋。我曾听年轻同事说，这运动鞋价格不菲。老太太把电动车停在草坪边，从斗子里拿出一个蛇皮袋，戴上手套俯下身子在垃圾桶里寻觅，报纸、易拉罐瓶子、矿泉水瓶子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怔怔看着，觉得她的装扮就像是我的前辈，或者我的姐姐，看着看着，眼睛不由湿润了。

　　想着有些哑然。

　　老太太看我目不转睛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但旋即又旁若无人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