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面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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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18日 星期五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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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 遍
  文芳

  所有的事物,我都要看上两遍,一遍让我欢欣,一遍让我忧伤。世界完美地闭合,在两页封面之间,那里,我聚拢起所有的事物,并将它们爱上两遍。

  一束鲜艳的康乃馨插在瓶里,像一颗女儿心,美好而芬芳。那是母亲节时,13岁的女儿用她节省下来的零花钱给我买的。我早晨起来看一遍,满心欢喜,晚上睡前看一遍,梦也温馨。只是,朝朝暮暮十天半月过去,它就失了美丽的颜色,淡了幽幽的清香。一朵花的凋谢,总让人有几许失落,几许惆怅。

  一封薄薄的信笺,载着梦萦魂牵的思念,藏着万语千言的温暖,像一只情感的扁舟,从遥远的地方开始出发,徐徐抵达另一个熟悉的地址。一路迎着风的轻盈,云的舒卷,恰似春水一般缓慢。写信的他,写好细看一遍,再细看过一遍,然后小心地封好,寄出。收信的她,一样小心地打开,细读过一遍,再细读一遍。从早春的杨柳依依,到岁暮的雨雪霏霏,他一封封写,一封封地寄。她一封封地读,一封封地回。一年年过去了,无论等待的寂寞,还是离别的忧伤,都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流年似水,此情无计,多少漫漶无边的光阴,就这样换作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是这样的,所有的事物,我都要看上两遍。比如,一片蔚蓝的天空,一幅美丽的画,一首清新的诗,一个优雅的背影,一张柔和的面容……所有这些美好的事物,我都不由要看上两遍。一遍因为纯粹的喜欢,一遍因为执着的深爱。

  一块广西大湾石,它一直摆在我的电脑桌前。这些年,我每天都要看看、摸摸这块石头。有一样可以用心珍藏一辈子的东西真是一种福气!这样的东西,往往承载了生命里最难忘的事,最刻骨铭心的人。当岁月流转,往事远去,伊人不再,珍藏的东西还会默默陪伴你,直到终老。睹物思人,每一次打量和轻抚都会勾起无限的思量和追忆,会碰触内心最柔软的角落,甚至,凝咽无语。但,还是情愿,一遍又一遍去碰触,去怀想。一生仅有一次这样的相遇,一世仅有一段这样的往事,所以不想忘,不能忘。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但怎么可能?再美的厮守,也终须一别。如今,我们都不会再回去了,那些没有说出的话也将永久沉默。但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忘记,在爱的天空里,曾经一起飞翔划过的痕迹。每当心生困顿、忍不住茫然四顾,寻找再不可能看见的容颜,我总会庆幸留下了这块石头。至今,我仍会在繁琐劳顿的岁月里,捧着它,倚如水月色,偷一刻静寂时光,追忆刻骨往事和往事里曾经的感动,这是另一种幸福,一种淡淡忧伤里蕴藏温暖的幸福。

  空间里收藏的那两篇文字《明月千里入我心》、《我想对你说……》,我每天都会看上两遍,因为那是某人为我而写的。那些字字句句,如一朵朵盛开的生命之花,为我留下永恒无限的美。那是两幅永不褪色的画,那种或深情或缠绵的色彩,是可以让人自由呼吸的梦境。在这两篇文字里,只要保持一种寂静的喜欢,就是一种着迷,一种珍爱。如同珍爱一个小小的梦想,一份灵魂深处的香气。我发现,我只要看一眼,便觉得美好。这种感觉,既充满活力,又温柔宁静。也许这其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惆怅,也有一种模糊的忧伤——因为它们的主人,时而柔情,时而如两只刺猬一般相互折磨伤害,但它们却似光阴凝成的一枚琥珀,安放在生命最柔软的角落,与灵魂相连,生生世世,心心念念。

  比如这些年,每年都要看两回《红楼梦》,看那块顽石下凡的警幻传奇。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部刻在石头上的故事,读来看似满纸荒唐言,实则都是一把辛酸泪。前半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团圆美好,后半部诸芳散尽,三春去后无尽悲伤。那十年不寻常的辛苦,千般同幻渺的悲欣,想来都是一场无常的世事,一程如梦的浮生。那灵河岸边的木石前盟,那三生石上的旧精魂,想来都是生关死劫,都是兰因絮果,一半是,旖旎缠绵的明媚,一半是,刻骨铭心的离殇。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一曲《终身误》,字字是血,声声断肠,诉不完内心的衷情与苦痛,道不尽命运的无奈与悲伤。想那人生浮沉的万千滋味,到底都是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那三生石上的前缘和旧盟,到底都是水中月,风中絮,镜中花。那无尽的爱与哀愁,到底都是枉凝眉,都是空余恨,都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这样的。所有美好的事物,我都要爱上两遍,一遍让我欢欣,一遍令我忧伤。只因为,花开不多时,韶华不重来。只因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只因为,人似秋鸿有来信,事如春梦了无痕。只因为,一个人内心的百转千回,更因为,一个人内心的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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