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傍晚,一个要好的小伙伴叫我去抓蛐蛐,我极为意外和兴奋,因为我们从来没玩过这个。小伙伴很正式地告诉我,不能抓同一窝的,不然他们公母是不会打斗的,一想也对,一家人怎么会打架嘛。后来有没有抓到,或者有没有把他们放在一起斗,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清晰记得黄昏炊烟缭绕中,两个少年在那屋檐下草丛里砖石缝中找蛐蛐。
南方倒是抓蝉会多一些,自小学的《知了》儿歌和一本旧诗选有首袁枚《所见》:“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上中学时,倒是一个朋友要我去抓幼蝉让我记忆犹新,第一次知道幼蝉也会叫的,还能抓到,觉得那朋友好厉害。初夏放学后,我们来到茅草从中,循着细微的“吱哧、吱哧”声,慢慢扒开草丛,看到青色的小蝉,翅膀还没长丰满,也在那里磨着短翅膀叫着不一样的清脆声。我们常常把它们带到教室里,它们不时叫几声,老师和同学都不知什么声音,我们就很开心——我想,王先生年幼时袖中笼着蛐蛐听虫鸣的快乐也不过如此吧。
上高中,偶然看到一篇文章说蝉的生命只有一天,我就原谅了他们打扰过我午休的那些夏天。
沈三白《幼时记趣》说,“余常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这一段让我倍感亲切,因为我小时候常这么干,还和弟弟及村里小伙伴在屋后山上建一个“小村庄”,竹子做树林,青苔盖房子,挖小坑做池塘,小石块铺路,甚至还挖了一口井……后来读陶渊明《桃花源记》所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就觉得写的是我小时候自己建的那“小村庄”。
南方更普遍的是养蚕。春水化后,我就从同学那里讨来十几粒白白的蚕籽;春风一暖,白蚕籽就慢慢变黑,知道蚕宝宝要出生了。
夏初,桑叶越多越大越绿,蚕宝宝有大把桑叶吃,它们长到半大就分几盒,这样,每条可以分别吃到更多。夏天清晨摘来带露水的桑叶,我就认真地一一用毛巾拭干,否则蚕会拉稀死掉。上课安静时,听它们“沙沙”食桑叶声,我浮想联翩,下课一堆桑叶就只剩叶脉了,看着他们几乎吃成绿色的身体,摸着他们冰凉冰凉的身体,我很开心。
接着,蚕宝宝慢慢吃不动了,身体甚至有些萎缩了,初次养蚕的我就急了,请教高年级同学,说是要吐丝了,就天天看着它们。更多时候,第二天早上一看,蚕已经结好茧了,黄的叫金泡,白的叫银泡,一般白色多。听说泡可以卖钱,我却一直没攒够一斤去卖,就和小时候总说摘金银花说去卖做药材最后不了了之一样。后来,发现蚕喜欢在黑色的环境下吐丝,我们就会先盖上盒子,再打开看,只见蚕宝宝举着黑的发亮的嘴巴不停地摇头绕织,看久了就会心疼,希望它休息一下。
基本上,结成茧半月后,就成蝶,然后下一大堆蚕籽,公的不会产籽,几天后就死去,这让小时候的我非常震撼。
记得有一年,我把一条蚕养到过春节,没桑叶了,就喂紫色的梓树叶子,后来干脆把它放在屋后梓树叶上,以为它会变成野蚕,后来想,它肯定冻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养过蚕。
■熊奇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