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省
老屋后面的小溪边,有几棵大人手臂般粗的梧桐树。因为夹在高大的泡桐、苦楝树中,所以它们都长得特别高且笔直。看样子,它们一直想摆脱周边那些大树对自己的包围。
夏天,梧桐树成了我们这群孩子最好的玩伴。这不但是因为它那宽大的叶子可以让大家当作斗笠用来遮挡阳光、当作蒲扇用来扇风,更是因为它的树干不像其它树的树干那般粗糙、皲裂。梧桐树的树干外面有一层绿幽幽的皮,光滑柔韧,最适合孩子们攀爬。有时候被人追得急了,我们三五几下就能迅速爬到高高的半空上去,让下面的人无可奈何。
大家几乎天天都在梧桐树上举行爬树比赛。刚好梧桐树不大不小,正适合孩子抓握。大家抓住树干,三五几下就像猴子一样爬到了半途,稍停,再鼓把劲就能爬到树尖。在树尖上嘚瑟一下,然后抱着树干迅速地滑下来。既看谁先到顶,又比谁先下来。而上下梧桐树都畅快无比,毫无阻拦。特别是下来时,呼呼生风,别有风趣,其它的树却没有梧桐树这么好说话呢。
站在梧桐树下,下雨的时候也特别有意思。那宽大的树叶可以替我们挡住头顶急不可耐的雨,然后缓慢地滴落下来,让雨不那么任性。所谓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那是梧桐树叶在戏弄着雨珠呢。
不过,过了盛夏的时候,隔壁的杨叔会将梧桐树那绿幽幽的皮剥下来。这可是件新鲜事,人们常说,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没了皮的梧桐树,能活吗?那段时间,我们既可惜暂时没有了梧桐树可以攀爬,又可怜梧桐树的惨状。大家都怀着巨大的好奇和期待,期待梧桐树能早日再长出一层油光发亮的新树皮出来。
梧桐绿幽幽的树皮自地面一米左右,到树尖两米来处,全被杨叔完整地剥了下来。中间绿幽幽的躯干顿时变成光秃秃、白晃晃的光杆了。白晃晃的梧桐树躯干明显比先前变瘦了许多,但却比先前变得更加细润、光滑了。这个时候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的,它上面好像有一层润滑液,我们的手根本抓不稳它的躯干,一爬,就会滑下来,让人干着急。所以,那时候长辈骂我们顽皮,常常会说,这孩子可以爬得上剥皮梧桐树呢。
杨叔将梧桐树的皮剥下来后,就将它们浸到屋前的池塘里。将树皮浸软,将上面的绿色初皮浸掉,晾干后再拿到街上卖钱。
我们跟杨叔一打听,原来梧桐树的树皮经处理后,极有韧性,可以用来做绳索,而且是做很结实的大绳索。这让我们对梧桐树不得不肃然起敬,没想到树皮也有这么大用处。我们还曾经偷偷试了杨叔剥下的梧桐树皮,果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梧桐树皮拉断。
剥了皮的梧桐树滑溜溜的很难爬上去,和我们渐渐疏远了起来,不过它却有顽强的生命力。过了几个月,它竟然真的又神奇地生长出一层绿幽幽的新皮出来。大家一摸,嘿嘿!比先前那一层皮更光滑,更生机勃勃呢。
“这么厉害!”这是让我们这群孩子匪夷所思的事。
到了七月半和中秋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摘下些梧桐树叶,将它洗干净,用来包糯米粑粑。用梧桐叶包的糯米粑粑,大家都叫桐叶粑。桐叶粑带着梧桐叶的清香,软糯而好吃,让我们感受到了秋天的清香。
到更晚的时候,梧桐籽成熟了,大家就拿梧桐籽用来榨油,榨出来的油叫桐油。桐油是一种古老的生物油,虽然不能食用,但用途广泛。以前,人们常用它来点灯,用它来造船,做油漆,它的价格可不菲呢!
种得梧桐树,才能引得凤凰来!梧桐树全身都是宝,一直以来,它一直默默地生活在大地上,为人类为地球奉献自己的力量。剥皮梧桐,它顽强的生命力一直让我钦佩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