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荣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在广西宜州通用机械厂当总务、读过私塾“老书”的父亲是出了名的人物。父亲在家属区出名，不是因为他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打得一手漂亮算盘和酷爱阅读报刊书籍，而是因为他对儿女的学习和成长严加管教：孩子学习敷衍了事，在外淘气惹事，不遂其愿，他就将塾师教育学生的老一套照搬过来，轻则责怪，重则鞭笞。这在“保育院”众所周知。

　　学写毛笔字，是费纸的事情。为了节省买纸的钱，父亲煞费苦心地将些看过的报纸收集回来，划上格子，让我们练习。一次，为了“应付”父亲，我不按字帖临习，一连串写“一”，又一连串写“十”，一会儿功夫就将格子“填”满。

　　“学写毛笔字，跟学做人样，投机取巧是不行的！”父亲发出警告。

　　这天，父亲没半点商量余地，重新铺开一张划着格子的报纸：“偷懒耍滑，罚你再写一张！”他还从墙上取下竹板，毫不客气地在我的手掌“教训”起来。一肚子委屈的我，随着父亲一下又一下“教训”，龇牙咧嘴地一声又一声“哎啰”，希望父亲能就此宽容。我这边希望归希望，可是父亲那头该“教训”几下不但一下不少，还罚我重新在一张划着格子的报纸上临帖。我真是应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俗语。

　　待我重新临完帖后，父亲出门有事，玩心不改的我溜出家门继续玩耍。我将被父亲“教训”过的手掌展示出来，小伙伴深表同情的同时，庆幸自己有个“不爱打人”的父亲。小名小强的小伙伴则说道：“你爸打你手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打一气的，而是有选择的，如果打你右手，用右手写字的你毛笔不就捏不稳了？”

　　“通机”子弟分别四十年聚会时，我从衡阳回到宜州，玉苔姐记忆如昨：“你二哥爱好斗蜘蛛，那天，我用火柴盒装着捉到的蜘蛛，打算送给你二哥，隔着窗子看到你爸正声色俱厉地教训你二哥，凶巴巴的样子，吓得我赶紧转身往回走。”在《今日宜州》偶尔看到我回忆童年往事小文的小强兄呵呵乐道：“老三，你能在《今日宜州》刊登文章，是不是靠你爸用竹板‘打’出来的呀？”这是后话。

　　一次，父亲拿出一本以越南战争为背景出版的《南方来信》及若干条形本，说：“这书是借人家的，你替我抄下来。”并声明有奖有罚。罚，兹不赘述，奖，父亲承诺抄完后给予我一块钱奖励。那时候，看一场学生票电影五分钱，一块钱可谓价值不菲。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个星期天，我才将不厚不薄的《南方来信》抄完。其实，《南方来信》不是借来的，现在还在父亲的藏书里。那年，我小学五年级。

　　好玩，与生俱来，我因此没少挨父亲“教训”。但我也有讨父亲开心的时候，比如，看见作文本上的作文偶得老师好的评语，对玩心勃勃的我看不顺眼的父亲，亦改变了态度，除督促我继续抄书练字、识字，还找来书籍叫我阅读，希望我长大后能写写画画。

　　1976年夏天，我从宜州到衡阳当知青，利用农闲开始练习写作。结束知青生涯后，我到运输公司学开车。下岗后，我到深圳开大巴，深圳打工回衡阳后，当过“的士老板”、开过校车。不管生活发生怎样变化，写作是我不变的爱好。我将自己的尴尬坦露于人，将自己啼笑皆非的往事与人分享，借题发挥，抒发的是情怀。我用心对待每一个字，用情写出每一句话，体会到写作是一种精神体操和灵魂健身。

　　现在，演变成铅字的手写体积少成多，刊登我小文的报刊、书籍，加上征文获奖证书和参与编撰的家谱，摞起来比我个子还高。每当收到稿费，那怕元不成十，我也乐意与三五知己把盏神聊，还豪兴十足地用开车的“外快”补足稿费的不够。

　　有朋友问我，是否作协或文联的会员？我说，什么都不是，要想成为会员，必须名副其实，想凭这些人称“豆腐块”的小文成为受人青睐的会员是不可能的。还有朋友说我是个“老玩童”，我想，我就是一个把写作当“玩”的人，通过写作，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写作是我从父亲那里得来的宝贵财富，写作给我带来快乐和收获，有时还心想，若不是父亲当年严厉有加，我是很难有这样一份爱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