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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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04日 星期日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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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沟的石头

  ■周   苡

  我喜欢大山,喜欢古道,喜欢石头,更喜欢大山里古道上横七竖八的石头,那些大大小小、憨态可掬的石头,早已放浪形骸、得道成仙,他们是行走在山巅的隐士。你瞧,他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斜倚着,有的半蹲着,还有的被刻上了字,作为远古的鸿雁,传递着风的消息……它们从不挑剔、没有埋怨,仿佛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填补世间的某些空白。

  南岳山里就有很多这样的古道,这样的石头,这样的故事。于是,生命中这些有意思的路被赋予了某些使命,一路走走停停,便成了风景,有了意义。火坎古道和中山沟,光名字听起来就很奇特、很有想象力。顺火坎古道而下,转而从中山沟上南天门,是古人的智慧,更是朝圣的信仰。

  一个盛夏的下午,四十度的高温将后山竹海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们还是如约而至,踏上了这条古道,偶遇了这些石头、烧着的空气、枯黄的蕨类、干涸的小溪,顶着一路向西的烈日死磕。火坎古道的海拔稍高,从民俗文化城旁边一处不易被发现的路口下去,只需几米的泥路,横七竖八的石头就开始一路歌唱。

  长条的石块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断了一截的石钉可能受到过山洪的袭击,椭圆的石头仿佛从土里冒出来的,还有一些稍尖一点儿的石笋,难道是古道旁边高耸摇曳的竹树刚探出头的孪生兄弟?要不,干脆就是平坦的一整块,像水泥地面一样光滑,有着自画像的亲切。当然,更多的是东倒西歪、自由自在的,怎么舒服怎么生长,活像自由率真的竹林七贤,一个个才华横溢,如果有了溪水酿制的美酒助兴,就更加风流倜傥。

  可惜现在不是雨季,路旁的山溪已招架不住烈日的毒辣,显得有些魂不附体,没有了歌喉,失去了形体,大伤了元气。还好有伏在杂草和竹树下的石蛙、秋蝉,偶尔挺身而出,演奏一曲盛夏圆舞交响乐,证明世间的真实存在。

  “这条古道年久失修,却是后山通往前山的捷径,原先古道上往来的人可多了,如今还时常有路人。”同行者告诉我。确实如此,古道两旁的灌木杂草显然是不久前被修整过的,走起来更顺畅。我更喜欢野味足一点儿的,那种不怎么招人家惦记的,反而更有意思。

  一路上,石头还会翻起“巨浪”,仿佛诸葛亮布下的乱石阵,让你一时无从下脚,不禁想起破门和尚的石浪庵。那次“干垅”寻古,没能找到石浪庵,是不是孙悟空将之藏身于此地?我不禁笑出了声,并惊奇地发现笑出声的还有古道边山谷里的那个精灵。果然,小精灵藏不住了,渐渐有了声息。细细浅浅的滑过古道上的石头,发出细微的笑声,奔向深谷,我真想逮住这只小狐狸的尾巴,石头却默不作声。

  “莫急,高山有好水,喝水洗脸,等下还有更好的地方。”一个声音在预言,如神的旨意,教我放下执念,继续前行。热,一丝风也没有,时空仿佛停滞了千年。先前看到的山体上巨大的石块,有的像乌龟、像茅舍,有的筋骨裸露,现在已全然不见。

  “下面快到石生树了。”怪石嶙峋的乱石堆上,一株古树破石而立,枝干屈曲遒劲。这石缝间的生命对生的渴望、向上的执着、坚强的挺立,难怪道中人为此树取名“石生树”,给此石取名“树生石”。说不清,到底是石头给了树的生命,还是树赋予了石头的生机?但见此树,肃然起敬,对生命的意义又有了新的考量和认知。

  再往下行,海拔更低,先前绕行的山体消失在身后,不知道身在何处,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一个声音响起。

  此刻,半丝凉意全无,面对烈日的拷问,唯有前行和喝水。

  “快了,快到石水槽了。”果真,一个巨大的麻石凿成的水槽横卧在古道旁边。向右看,祝融峰近在眼前,映着蓝天,更加险峻,祝融殿西侧那一整块巨大的石头将“接天”的寓意表达得淋漓尽致。环视周围,一块平地像个宠儿,处在这座山的尖嘴上,四周被群山合围,还有祝融、喜阳诸峰护卫着。这遗弃在道旁的石槽有何前世今生?也许这里是古中山寺遗址?既然这地名叫“中山沟”,附近原有中山寺,会不会就在这里?

  我们继续向下走,果真在平地的不远处,出现了田园、屋舍、草地、牛群……随之而来的,还有山路平坦了,路上有了竹制的栅栏,有了牛屎的气味,以及各式的野花争奇斗妍,一切静默在夕阳下,唯独不见人影,眼前浮现出西藏般的静谧和鲁朗小镇的晨光。

  我们转过一座山,准确地说是一直在围着同一座山转圈。渐渐地,山路边有了溪水,我说:“停下来,洗洗手,洗洗脸吧?”

  “别急,前面还有更好的溪水。”为了前面的美好,我们继续前行。古道上的石头开始更换行头——没有先前的大,没有先前的多,也没有先前的乱,有些地方全是泥巴,真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在这崇山峻岭之间,有石头就有了方向,有信仰就有了脚下的路。

  果真,不远处的溪水在石道上漫溢横行。真不知,是溪水走了行人的道儿,还是行人走了溪水的路?反正都在道上行,索性俯身洗把脸、喝口水,洗涤尘心,去除俗事。溪道、人道能走到一道,各取所需,倒也完美,挺有意思。

  此刻,夕阳无限好,只是仍炙烤。古道上少了的石头,可在大山中找。但凡能仔细观察的人,都不难发现南岳的每一座大山都是由无数巨大的花岗岩石堆叠而成。走着走着,我们居然还遇上了“归客”。但问行人,姓李,家住中山沟,说是刚刚经过的路边有一个“斗篷岩”。我们不惜折返一探,在路旁小道进入,不过数十米的距离,果真见到几块巨大的岩石横竖搭成了一个岩洞。可惜竹草丛生,没有工具,夕阳西下,不容迟疑,只得原路返回。其实,我们更想去探寻深居后山的懒残岩,听“归客”说还有二、三公里山路,只得为下次前行留点念想。此刻的祝融峰,已随着我们前行的脚步,隐没于青山翠竹之间。

  “这座山应该就是当年阿迪力走钢丝的芙蓉峰,怎么不见钢丝呢?”我正觉得有些奇怪。低头赶路,莫问古道;抬头看天,巨石默然。我迅速凑上去打探,果然,石头开口说话了:“天南一笠。”如同一个尊者在预言。逆着光,我竟把落款丢在了山谷的长风之中。绯红的晚霞映着路旁的小花,笑得更灿烂了。我禁不住拍了几张,这些花着实生得可爱,玫红色的小喇叭后拖着一条弯弯的小尾巴。我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儿,只记得张家界的朋友说过,这种花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高。深深呼吸,空气清新,我们的脚步更轻盈。

  这时,耳畔一个声音又响起:“我们跟大自然非常亲近,过着自己的生活,我们并不需要太多的钱,大自然里什么都有。”

  玛丽亚·索在她钟爱的驯鹿身边走完了她一个多世纪的人生。我回味着她的话,喝着晚霞酿制的美酒,摇摇晃晃地行走在人生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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