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荟蓉
或许,每个文人心里都有一个桃花梦吧。
一到三月,他们的心就痒痒的了。说是去郊外踏青,其实是把酒约东风,醉眼看桃花。
春尚浅,风犹寒。历经漫长的冬的沉寂,桃花如云霞喷薄而出。她们推推嚷嚷、挤挤挨挨,一个个噘着粉嘟嘟的小嘴,撒着娇,卖着俏。哪个文人禁得起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遇见。惊艳。魂牵。梦绕。一不留神,就犯了桃花。犯得好的,是运。犯得不好的,是劫。文人可不管这些。他们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运。”
桃花烂漫,饱蘸风情。轻轻一触,能溢出水来。桃花妩媚,香清雅淡,微微一嗅,可荡气回肠。桃花热烈,如火如荼,稍一怠慢,即焚烧成灰。
若不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谁还似这般不管不顾,无遮无拦,极卑极贱!
桃花无比倔强,却又无比脆弱。才与艳阳笑,就被风雨摧。堕入凡尘,尾随流水,没了影踪。
桃花在每个文人的骨头缝里说着花语:爱情的俘虏。
做了俘虏的文人,驾着小船找桃源,扛着锄头葬花魂,国破家亡之际,拼却身家性命,血溅桃花扇。
几千年的中国文学史,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桃花阵。文人们前仆后继陷进来,与桃花缱绻,被桃花所伤,以桃花为酒,借桃花渡缘。
花开,任情恣意。花落,黯然销魂。文人,偏爱桃花的这份纯粹。
桃花跃上枝头,我遇上你。你的蓬门为我敞开,我的黑眸被你点亮。从此,置身世外,忘却流年。
如果在劫难逃,索性酣醉其间。因为爱,所以甘心情愿。
桃花,是春天的酒杯。爱情,是文人的酒杯。
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学,应该是桃花做的。
桃花是有限的,桃花梦却是无限的。
醉里梦里的文人,用臆想中的桃花,安抚被凡庸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然后,继续说爱,说慈悲。
春天总会来的,桃花也年年来。只是,桃花坞里的文人,苍老了容颜,坚硬了心肠。
爱情的道场,从来只有过客。
有桃花的世界,总还是让文人眷恋的。哪怕,眷恋的只是一刹那的纯白,一回眸的嫣然。
岁月已逝,文人还在风里,念着,等着。在一花一世界里,一笑一尘缘。
文人暮年,也许孤身一人,也许只有一碗桃花粥,却也能吃到桃花前世的香,来生的暖。
文人最后,会用拜伦的话告别:你是我的生命,我爱你!是的,用尽生命的爱,桃花为我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