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毛泽东文学院邀请了几位名作家来给青年作家班的朋友上课。作为文学爱好者,每到周末,我和老刘就相约去蹭课,除了想目睹一番名家风采、聆听一下名家创作谈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听课为“幌子”,和老刘在外面喝几顿小酒。
上周六,某老师正在台上讲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老刘用胳膊肘碰了碰我,递过一张纸条,上书:你最想要的惬意生活是怎样的?
老刘有严重的田园情结,最喜欢过那种“清风半夜鸣蝉”般的田园生活。他父亲去世后,老母亲一个人住在湘潭九华区乡下,一有空,老刘就带上老婆孩子往湘潭跑。我知道,除了孝顺外,他是想让自己疲惫的心灵在山水间得到休憩和放松。
恰巧此时,我老婆发来微信,说朋友寄来的阳澄湖大闸蟹到了。我兴奋得食指大动,立马给老婆回了八个字:“采菊,蒸蟹,温酒,等我。”
我边收拾笔记本,边拉老刘出门。老刘懵懵懂懂,出门后惴惴不安地问:“这个话题刺激到你了么?反应这么大!”
“别说那么多了。走,去我家喝杯小酒去!”我伸手拦了辆的士,不容分说地把老刘拽了进去。
回到家,只见餐桌上,菊花楚楚,蟹刚出笼,酒刚温热,一只只螃蟹膏丰体肥,橙黄似金,清爽醇香。
“‘九月团脐十月尖,持蟹饮酒菊花天。’来,老刘,我今天陪你好好喝几杯。”我将酒满上,正要举杯。
“且慢!这蟹可以快递,酒可以现买,唯独这菊花,像是刚刚采下的,不会是才偷的吧?花圃里的菊花可是公家的啊!”
“看样子,又一个‘神探’来了。”老婆扑哧一笑。
上次一个朋友来我家吃饭,刚好碰上吃螃蟹,面对餐桌上忽然出现的漂亮菊花,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唉!不知是现在的人真的“损公肥私”惯了,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在降低,为何面对忽然出现的美好事物,总爱往“坏的”的方面想呢?
说实在的,我们家每次吃螃蟹时,都会有新鲜菊花相伴,这个习惯是从外公家沿袭过来的。外公是民国时期的大学生,会诗词、懂格律,一手柳体潇洒飘逸,后来,被误划为地主,一生禁锢在家乡的一片小天地里,但他从不怨天尤人,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小时候,我住在外公家,每到秋季,隔几天,外公就会去集市上买些螃蟹回来,吃螃蟹的日子,外婆准会到田间地头采些野菊花回来,插在陶罐里,摆在餐桌上。那时候,我喜欢静静地坐在菊花旁,一边耐心细致地把一只螃蟹吃完,一边幸福感爆棚地看着外公外婆喝酒、吃蟹、聊天。后来,我成了家,将这个故事告诉了老婆。她建议我效仿,她说,虽然现在的生活好了,但谁的生活里没有一些困顿和苟且呢?只有那些身陷困顿里仍能将生活过得诗意的人,才是热气腾腾的人。从那时起,我开始种菊,开始养花,经过近十年的种植,如今,我家的阳台,每到秋季,各色菊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吃蟹时,随手剪下几枝,插在花瓶里,让一顿不起眼的螃蟹菜肴,变得趣味盎然。
老刘听了我的故事,竟高调地要将餐桌移至阳台上去。没办法,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能将这顿饭在阳台上将就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刘晕晕乎乎地提出要求:花这么美,蟹这么肥,酒这么好,不如每样送我点吧?
得,他这秋风打得,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不过,这么可爱的朋友,我能舍不得么?就在我将东西打好包,送老刘上车的那一刹那,他拉着我的手问:“为何不回答我写给你的问题?”
我说:“你先回吧,我微信回答你。”
望着徐徐远去的车子,我再按着《西江月》下阙的格律,给老刘发了条微信:七八个螃蟹外,二三两小酒前,种菊喝茶家里边,惬意生活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