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小说是中国古典小说的一种表现形式,上古有之,发展于六朝,成熟于唐宋。其中最有价值的一文,乃是有意识地利用志怪形式,在幻奇的故事中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生情感的作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可以作为代表。出现在清朝嘉庆年间张南庄的《何典》,继承的是志怪小说的传统,同样有着开创性的意义:他第一次将志怪小说发展成为荒诞的讽刺小说,从而在中国鬼文学中占有不可低估的地位。
郭沫若先生高度评价《聊斋》:“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写鬼写妖——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聊斋志异》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此指《聊斋志异》题材的特点是描写鬼狐花妖的。高人一等——既指蒲松龄在小说中塑造的鬼狐形象比“人”更生动,又指蒲松龄的写作才能不同常人。刺贪刺虐——贪虐:指贪官污吏。联语指蒲松龄所著《聊斋志异》的主题思想,是讽刺封建统治阶级的贪婪和暴虐。入骨三分——化用成语“入木三分”,比喻见解、议论的深刻,指《聊斋志异》对罪恶社会的揭露深入骨髓。
《何典》通过“下界阴山”“鬼谷”中的“三家村”土财主活鬼一家两代的不同遭遇,讽刺了阎罗王与妖魔鬼怪所在的阴曹地府的种种。它一反旧小说的“文人气”,无章无典、无规无矩;满目脏字却不下流,油嘴滑舌却很严肃,可以说是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别具一格。
《何典》作者张南庄的文才、成就,当然无法与蒲松龄相比。但作为其唯一传世的小说,《何典》在文学艺术上的成就,也许也可以用这副对联来形容。
通篇“鬼”话,群鬼亮相:活鬼、死鬼、雌鬼、形容鬼、老鬼、扛丧鬼、酒鬼、催命鬼、饿杀鬼、令死鬼、野鬼、色鬼、臭鬼、冒失鬼、冤鬼、大头鬼、替死鬼、偷饭鬼、摸壁鬼……作者在塑造众鬼形象上颇费心思,鬼物众多,栩栩如生,让人读来不但不觉可怕,还使人欢喜畅快、会心一笑。
鬼相皆人相,鬼态亦世态:这些形态各异的鬼,完全可以与人间各类人物的形容一一对应,应有尽有,极具讽刺意味。阴曹地府一样有恃强凌弱、尔虞我诈,鬼怪众灵一样善恶咸俱、美丑并存。作者于嬉笑怒骂之间,现出愤世嫉俗之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当时社会的世态人情。恰如鲁迅先生所说,“谈鬼物正像人间”。
当然,《何典》最有特色的还是它的叙述语言。全文皆用江浙方言写成,是方言文学的别致之作。文章大量使用吴语方言的成语、俗语、俚语,随手拈掇,笔墨恣肆,穷形尽相。这种鲜活的语言里有嬉笑怒骂、插科打诨,读之酣畅淋漓,相较传统的文人小说,更具表现力。“古文里的人物是死人,通俗官话的人是做作不自然的人,方言土语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此处引用胡适的话形容这种语言的魅力,恰如其分。
正如刘半农先生在《重印何典序》中直指:“此书把世间一切事事物物,全都看得米小米小;凭你是天皇老子乌龟虱,作者只一例的看做了什么都不值的鬼东西。”还说,“综观全书,无一句不是荒荒唐唐乱说鬼,却又无一句不是痛痛切切说人情世故。”讲“鬼”话,谈笑风生,并无一丝阴森恐怖;说“鬼”事,妙趣横生,反觉无限俗世乐趣。反文人气,反传统,无章无典,无规无矩,真痛快!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的这首绝句应是吟咏冬天的诗歌中最有意境的一首。今夜,绿蚁酒没有,手中的绿茶却一样芳醇;小火炉不用,小明灯也一样温暖。晚来天雨,伏案夜读,足可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