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晓
家乡有两处梨树园,相隔不到一百米,一处青皮梨,一处黄皮梨,都是生产大队上世纪六十年代栽种的。两处梨园,青皮和黄皮两种梨子,不仅泾渭分明,更是经历了不少风雨,留下了许多故事。
20世纪70年代初,园里的梨树拔节速长,果挂枝头,一派生机勃勃。这年7月的一天,园里的梨树差点被一帮不明不白的人给砍了。后来,因大队老书记挺身而出,才“死里逃生”。过了几年,我开始上学读书,正值大队小学在建,只得在一个岌岌可危的瓦房里上课。“教室”与梨树园近在咫尺。三月的春风一吹,瓦面上的灰尘就扑簌簌地往下掉。见形势危急,张汉舜老师立即组织同学们撤离,来到梨树园上课。
暖春时节,草木芳香,沁人心脾。阳光透过梨树枝叶,落在木制黑板上,像一幅灵动的字画,让我们浮想联翩。“老师,我们还是把梨树园当作教室吧,这里有花香,有绿叶,有阳光,有树荫,有鸟鸣,您讲起来有味,我们听起来带劲。”我作为班长,把同学们的想法集中起来,向老师提出建议,老师采纳了。而一遇到雨天,老师就给我们30多个学生开“特餐”——放假。
汉舜老师是一所林业中等专业学校毕业的。可他讲张思德、刘胡兰、邱少云、雷锋和长征的故事,娓娓道来,既扣人心弦,又给我们以启迪。上课之余,他给我们讲梨树、桃树、茶树的栽培管理,为村里120亩茶树搞起了勤工俭学。老师还请来了两名抗日英雄,用了4节课的时间给我们讲智杀日寇的故事。我记得是1977年7月7日,正是卢沟桥事变40周年这天,我们从梨树园出发到漆家老屋,参观日寇暴行展览。后来,我的《观后感》在班上一读,引起了一波小涟漪,仿佛惊动了梨树枝叶。现在想来,当年的梨树园不仅是我们的游乐园,还是一生的思政课堂,让人终生难忘。
梨树园成了编外教室,我们各自从家里带凳子来上课。那块随风摇摆的大黑板,像荡秋千似的。讲台是一个梳妆桌,听说是解放前“大户人家”的。我们同学很珍惜每堂课,饶有兴趣地参与,互动互学。汉舜老师是我们唯一的梨树园老师,语文、数学都教,他讲的《哥德巴赫猜想》,让我们产生共鸣。一次,在讲牛顿万有引力定律时,突然有风掠过,成熟的梨子“嗖”一声落下,如此这般“言传树教”,让理性认知与感观事实“零距离”,不仅让我们会心一笑,更是加深了对课文的理解。梨树园成了我们的梦想天堂,不少同学梦想从梨树园启航,飞得好高好远。
青皮梨成熟时,大的有半市斤重,皮是带花纹麻点样,很脆很薄,吃起来有点酥味,那肉质很厚很有水分,特别是那股酸甜味,开胃,适合我的口感。学期末的一天,狂风大作,梨树园“沙沙”一片响,掉下来好多梨子,一下子吸引了全班同学目光。当时,大队有规定,掉在地上的梨也不能随便捡,按正规价折半出售,只有那些被虫咬、鸟啄烂的,方可捡起来吃。我捡了两个被鸟啄了一半的梨,用衣角一揩,美滋滋地吃。有几次,我饿了的时候,一下课就溜进园中去寻找落梨。没发现有梨时,就希望能突然有一阵风掠过梨树园,吹落一些梨子。有一次正想着,突然刮过一阵风,一个硕大的梨子落下,打得我的脑袋生痛,让我哭笑不得。
黄皮梨是营养价值高的水果,大的有6两重,形状是圆圆的,因表皮黄而得名,外表有些淡斑点,其味香甜,肉厚核小,销售的价格比青皮梨高。树叶宽大茂密,树型张开有一间10多平方米的房子那么阔。根据日照时间,我们上午在黄皮梨园上课,下午转到青皮梨园,这样才有好光线,不刺眼,不炎热,不受凉。有几次,汉舜老师捡了10个黄皮梨,对班上回答问题前10名的同学进行奖励。这两处梨园,成了我们少年时光欢乐的海洋,求知的学堂,有时甚至成为了填填肚皮的“绿色食堂”。
1981年7月上旬,梨树园被一个外号叫“大炮”的年轻人承包。此后,梨树园成了大队的一笔主要经济收入。当年,还没有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这种敢破敢立、壮大集体经济的做法,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