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曾说过:“玄奘是中国第一流学者,决不居第二流以下;但是几千年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伟大,最知道的只有做《圣教序》的唐太宗,其次却轮到做《西游记》的人,说起来可气又可笑。士大夫不知玄奘,孺子妇人倒知道有唐三藏。”对于唐玄奘,梁启超给予了高度评价,将其称为“千古第一人”,而鲁迅则称其为“中国的脊梁”。
那么,真实的玄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过分仁慈、胆小无能,还是大善大德、真正男子汉呢?
师徒四人互相扶持,互相成全,才成就了一个圆满的神话
唐僧取经本来就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
唐太宗贞观年间,僧人玄奘为了弄清佛经教义,决心到天竺取经,他历经艰难困苦,前后花了十七年时间,来往几万里路,终于取得了六百多部梵文佛经回到长安。回国以后,他奉旨主持佛经翻译工作,并口述西行见闻,由他的门徒辩机写成《大唐西域记》,介绍西域的佛教遗迹兼土地出产、风俗人情等状况。后来,他的门徒慧立又写了《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着重讲述他西域取经的详细经历。
这两部书虽写真人真事,但因一是佛教发源地的见闻,二是教徒的传说,所以都有神异的色彩,《大唐西域记》里面便是记述了许多宗教传闻和佛经里面的故事。又由于在当时交通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唐僧竟能孤身西行,取经还东,这件事情本身就带有某种传奇性,所以取经故事流传到了民间,就逐渐离开了现实而有了越来越多的神异内容。
其实,西天取经本来就是唐三藏一个人的伟大壮举,没有悟空、八戒、沙僧、白龙马的参与。南宋时期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里才有白衣秀才猴行者和深沙神,这两个人物形象分别是悟空和沙僧的雏形。元明时期,杂剧《唐僧西天取经》中才出现八戒。到了明中叶,百回本小说《西游记》塑造的唐僧、悟空、八戒、沙僧和白龙马这些人物形象才全部定型,取经人也就从唐僧一个人演变成了五个人的团队。
唐僧的四个徒弟都是妖怪出身。试想一个和尚,自身就是妖怪的顶级“美食”(唐僧肉),竟然收了四个穷凶极恶的妖怪为徒弟。其中,脾气暴躁、法力超强的猴子精,连玉皇大帝都敢反、西天佛祖都敢骂、道教祖师都敢打,与妖徒朝夕相处,修为不到家,则性命堪忧。
然而,肉眼凡胎的唐僧,不但没被这四个“妖徒”所害,还带领他们走过千山万水,历尽磨难,修成正果。能把妖怪带成神佛,这是一种何等的境界。
另外,在取经期间,唐僧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降妖除魔的本事,但是他依旧能够坚持下去,从未想过放弃;面临高山恶水,面对豺狼虎豹、妖魔鬼怪,他害怕过,但他从没后退过。
徒弟们虽然看不惯唐僧的迂腐,有时愤怒唐僧的“慈悲”,师徒间甚至还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但徒弟心里还是很敬重师父的,原因就在于唐僧的理想和信念深深地感化着三个徒弟。从而,这种理想和信念成为师徒四人取经的精神凝聚力的核心。没有唐僧,这支队伍会溃不成军,孙悟空回到花果山,猪八戒回到高老庄,沙和尚回到流沙河,他们继续为妖。从这个意义上讲,唐僧或许还是他们精神的拯救者。
唐僧表面上懦弱无能,胆小怕事,实际上坚定刚毅、仁义慈悲、恭敬虔诚。他为拯救众生,一心求法,从不后退,把徒弟带上正道,百折不回。在他的感召下,孙悟空尽心尽力保护师父,降妖除魔成为他实现价值的源泉,最终成为斗战胜佛。猪八戒虽然重视物欲的满足,但打妖怪冲锋在前、开路出力不少,因挑担有功,最终被封为“净坛使者”。沙僧跟着师父走,跋山涉水,牵马有功,最终成为罗汉。小白龙也成为“八部天龙马”。
唐僧成佛了,跟着他的徒弟们或成佛、或成菩萨级别的神。成就自己伟业,成全徒弟事业,这种美德就叫成全。唐僧对这几个徒弟的严格、严厉,是对这几个徒弟的情,是对徒弟的爱。在小说的第100回,三藏要感谢徒弟一路的保护照顾,孙行者说:“两不相谢,彼此皆扶持也。我等亏师父解脱,借门路修功,幸成了正果;师父也赖我等保护,秉教伽持,喜脱了凡胎。”正是这种互相扶持,互相成全,才成就了一个圆满的神话。
唐僧成佛,在于对理想信念的坚持、对大唐故土的赤胆忠心
唐僧是内心坚定无比的一位高僧,他对于自己的事业有着崇高的信仰,这种信仰化作力量,让他内心无比刚毅无比强大,帮助他克服困难,抵制诱惑,义无反顾西行取经。
取经前,唐僧就是级别最高的和尚,御封为“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他是有禅门爵位的,是皇帝拜把子的兄弟,地位尊崇。为报恩,为普度众生,他毅然决然走向取经路。唐僧接受了取经的圣旨,他应该能够想象得到路上的艰难险阻,但是他绝对想不到途中的艰难险阻是多么残忍地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他不会腾云驾雾,不会武功打斗,甚至连逃跑的功夫都没有,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要凭借一己肉身前往西天,而这一肉身还化作了一味美食“唐僧肉”,时时刻刻受到妖怪们的垂涎。他有过软弱怯懦的时候,有过胆小如鼠的时候。与这些胆小懦弱相对应的却是他对磨难的克服。为了理想,他随时准备献身,为了信念,他甚至没想着活着回到大唐。
在他看来,人活着不仅要行善,而且还要感化世人都来行善,这样的世界一定会是一个天下大同没有苦难的世界。这就是唐僧的理想,这种理想似乎不切实际,似乎泯灭了阶级和种族,但是他就是为了这样的理想坚持着忍受着。用现代语言讲,这是一种事业心。唐僧成佛,就在于对理想信念的坚持。
唐僧之所以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和如此高远的理想,除了来源于他对自身家庭悲剧的痛苦体验之外,作者还设置了另一种价值参考体系,那就是“九九八十一难”。抛开这八十一难中包含的古代象数观念,从精神本身的角度考查这八十一难,我们会发现,这八十一难并不都是妖魔鬼怪的阻挠,也有一些是与信念相对立的价值观念,那就是:权与欲。
《西游记》中的唐僧严守戒律,有高僧风范,遵德守法,恭敬虔诚,常讲仁义,心系家国,佛教的慈悲为怀和儒家的仁义慈爱在唐僧身上得到有效融合。但是,小说中的唐僧和玄奘法师却有着很大的不同,说唐僧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还不如说他更像一个披着袈裟的读书人,他坚定刚毅、仁义慈悲、恭敬虔诚、成人之美,不断完善自己的品格,而且还有点忠君爱国意识。
有人说:唐僧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同时还是脚踏实地的现实主义者。鲁迅曾经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一文中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而唐僧恰恰具有这样的特征:脚踏实地,埋头苦干,为民请命,舍身求法。他有远大的甚至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但是他又用一步一个脚印的精神实践着这一理想,对他个人而言,这就是一种价值的实现,就是一种成功。唐僧没有孙悟空那么大的本事,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可是如来不把经书传给孙悟空,他那么大的本事在传经这个方面是毫无用处的。如来传经的对象恰恰是唐僧这样的一步一步走到西天的人,这是一个炼狱的旅程,经书在此不仅是一种佛法的载体,同时也是一种精神理想的结晶。
唐僧的信念还来源于他对大唐故土的赤胆忠心。唐僧回到洪福寺,领了西天取经的圣旨,弟子们都为他担心,认为“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唐僧的回答是:“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临别时,唐太宗设宴饯别,赐予法号,赐酒一杯,并且在酒中弹入一撮尘土,并且说:“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这些细节描写其实也促进了他对信念的坚持。
由此可见,唐僧取经着眼点并不是“天下”的众生,而是有明确的民族国家意识,他的拯救对象主要还是大唐。“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正是有这样一种信念,唐僧才不会受到带有国家性质的诱惑或者挽留。
罗衡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