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伦

　　我小时候，母亲经常说我的记性被狗叼走了，我信以为真。那时，母亲叫我去打酱油，我却买回了一包饼干，到学校读书，却忘记带书包。记得初一时，全校文艺晚会，我有一个独唱节目《我是公社放牛娃》，唱着唱着，就串到了《红星照我去战斗》，一会放牛，一会放排，害得手风琴伴奏老师无所适从，满键找调。类似的事故有很多。因为记性差，我还出了不少洋相。母亲娘家在浅塘村，李氏在当地是大家族，从老外婆数到七外婆，还有满外婆，而从大舅娘数到细舅娘，又是一大串。母亲带我回娘家，我不是将七外婆喊成满外婆，就是将大舅娘喊成二舅娘，有时甚至将满外婆喊成细舅娘。将辈分搞乱，在农村这可不是一般的错误，弄得母亲一脸尴尬，她连忙解释：都怪我，怀他时不晓得怀上了，一直在吃头痛药，生下来冇缺陷就阿弥陀佛了。那些外婆舅娘们时常私下嘀咕：果呷徕仉长是长的好，只可惜脑壳有点……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我考数学时俯在考卷上睡着了，监考老师将我叫醒，我还装作一副思考问题的样子。这情景，不知谁告知了父母，父亲一脸无奈，母亲却毫无愧色：我崽从小就这样，一想问题就睡觉，这叫沉思，一般人还做不到嘞！母亲曾经吃了不少苦，但她乐观幽默的性格支撑全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大约二十年前的一个周末，我开车到供销大厦购物，记得是电饭锅之类的电器，买完后直接打的士回家。星期一上班，我却怎么也找不到车，后来妻子提醒，到城北交警支队交了两百元罚款才找回了车。

　　十年前，具体是哪个月已记不清了，但23日这个日子却无法忘记，上海举办“曾熙书画展暨学术研讨会”，邀我参加。我却嘱妻子买了两张13日的火车票，并通知在南京的儿子届时上海集合，到了宾馆才发现提前了整整十天！好在还有一个任务，妻子编了一本《明清民窑青花图鉴》，想请著名陶瓷专家张浦生先生把关，但并没有事先预约，这次观展顺便碰碰运气。电话联系，张浦生先生刚刚从澳洲回来，而且过几天要到扬州陶瓷培训班讲课。这个空档，正好被我们撞上了。张浦生先生及妻子热情接待了我们，对书稿提了很多意见，并建议我画一些青花婴戏图，作为插图丰富书稿。因为这次拜访，让我对民窑青花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并画了不少青花小品。这次阴差阳错的拜访，也是我与张浦生先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记性不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些麻烦和损失无所谓，但让朋友造成的误会是难以谅解的。我有一位亲如兄弟的朋友，50多岁得了癌症，他60岁生日大庆，提前一星期告知我，但是，他生日过了一个多月我才想起来，想补生又确实晚了点，只能祈祷他70岁生日再补上一份厚礼。待他70岁过了，我没收到邀请，不知他是否办了生日宴，只好期待他80岁、100岁了。还有一位兄弟的儿子结婚，他电话邀请，说是星期六在晶珠广场，我却星期天赴宴，礼送了，却发现姓氏不对，电话询问兄弟：你儿子不跟你姓呀？对方一脸懵逼，而我却尴尬无比。按地方习俗，又不能补礼，我心想，若有下次，一定要门前贴个倒计时。据说，后来他小孩离了婚，而我再也没有收到再婚的邀请。很多类似的事情，朋友一般不与我计较，但心存愧疚却是我难以忘怀的记忆。

　　现在，出门了，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掏出手机打给老婆：赶快找找，出门忘记带手机了！静默一会，手机传来弱弱的声音：你拿谁的手机在打电话？

　　据我观察，大凡成功人士都有一个基本共性，那就是记性好，而日子过得快乐的人，也有一个基本共性——记性差，因为，记忆里没有烦恼和怨恨，想不快乐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