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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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07日 星期二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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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牡丹(小说)

  ■刘向阳

  “下面请王总讲话,大家欢迎!”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王小贱踱上主席台,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不免有些紧张,“我不会讲话,只怪书读少了……”

  说起王小贱啊,他初中未念完就辍了学,跑去深圳工地谋生。他个头不高,脑袋溜圆,眼细嘴大,胳膊结实,两腿粗壮。他喜欢唱歌,常把《牡丹之歌》挂嘴边,“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工友问王小贱,是不是有个恋人叫牡丹啥的?他不理睬,铆劲儿干活。

  据说王小贱暗恋初中音乐老师,《牡丹之歌》就是她教会的。工友窃笑,时常调侃,见他就“啊牡丹”“啊牡丹”,久而久之,他就有了“啊牡丹”的绰号,姓甚名谁倒无人记得了。

  在工地,白天易打发光阴,夜间漫长寂寞,工友皆梳洗外出,唯王小贱趴伏在铺上看书,抑或听粤语版的《顺流逆流》,或面朝柿子林放声歌唱……

  有一次搬石头,王小贱哼着“啊牡丹”,不慎绊了一跤,被石头砸伤了脚。他独守工棚疗伤,窗外飘来柿子的甜香,让他不禁咽口水。禁不住诱惑,他一拐一扭地钻进林子里,伸手摘了一个柿子。他捧着柿子,还来不及品尝,主人就出现了!

  王小贱悔青了肠子,却阻挡不了事件的发酵。五十元赔偿金,对王小贱来说,不啻天文数字——能给父母买一大堆补品,可抵半年学费,尽管无学可上啦。最可惜的是,包工头找到了辞退他的理由。伤愈后,他不得不离开此地,另觅工作。

  因为一个柿子,王小贱辗转深圳多地,最后落脚于某在建高速服务区,一位山东老板收留了他。服务区几十支建筑队伍,施工人员成百上千,场面蔚为壮观。

  王小贱仍然喉咙发痒,见缝插针地“啊牡丹”,给大家带来欢笑。他混迹工地多年,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做事勤快,从不偷懒,老板经常喊他加班,鼓励他攒钱娶媳妇。此时的王小贱会搔首一笑,哼着“啊牡丹”走开。

  有一天午休,老板轻轻地摇醒王小贱和另一工友,把他们带到空旷的广场。老板神秘地问:“你们想赚加班费吗?”“想呀!”“想呀!”老板指着广场对面一堆水泥,说:“一袋五块钱,快抬到挡墙后面去!”

  一公里多路程,两人每次抬四包,一点也不觉得累。下午快开工了,工棚里陆续有人出来,老板赶紧叫停,给两人发现金。当晚,王小贱乐颠颠地上街买电工书,然后回窝埋头阅读。

  除了搬水泥,老板还经常在晚上叫王小贱抬涵洞盖板,每块三元。要么趁中午无人,要么在黑灯瞎火的晚上,好像哪里不对劲?王小贱多了个心眼,悄悄地打听,才晓得那些材料都是一位当地老板的。这明摆着就是偷啊!想到那个柿子带来的耻辱,王小贱辗转反侧,一宿未眠,第二天就去找当地老板反映情况。

  当地老板挽回了经济损失,感动于王小贱的正直、善良,欲聘他管理工地,王小贱委婉拒绝。那个老板便介绍王小贱入职某电子厂。脱掉邋遢的工装,换上蓝色的厂服,王小贱神清气爽,按部就班,干活也来劲。车间十多条生产线,王小贱每天忙得像陀螺,累并快乐着。

  有一天晚上加班赶货,后面的零部件潮水般涌来,王小贱只好催前面的女孩丑猛,她趴在台面却不搭理。王小贱有些纳闷,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孰料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王小贱二话不说,扶着丑猛去卫生室。原来丑猛感染了风寒,以为不要紧,勉强来加班,很快坚持不住了,脸面煞白,额角冒汗……

  次日上班,王小贱像往常一样跟同事打招呼,大伙投来异样的目光。“为何这般看我?我没得罪谁啊。”王小贱暗忖。好不容易熬到吃中餐,他从别人嘴里才晓得宿舍进贼了,现金、手表、皮包、皮鞋等财物被盗,损失逾万元。当晚厂卫生室无人,王小贱送丑猛去了镇医院,没回宿舍……想到这里,王小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大伙怀疑他是贼,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厂保卫科下午就找王小贱了解情况,他反复解释,却无人相信。

  一周后,派出所来人了。车间像炸开了锅,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用鄙夷的眼光盯着王小贱。他低着头,不吭一声,显得手足无措。

  不久,保卫科传来消息,经公安机关查实,宿舍失窃系团伙流窜作案,犯罪嫌疑人已悉数抓获。王小贱如释重负,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啊牡丹”“啊牡丹”地哼起来。

  王小贱因“盗”得福,收获了丑猛的爱情,他们一起逛街,游公园,唱“啊牡丹……”“你长得这么好看,偏偏姓丑。”“你心灵这么美,偏偏叫王小贱。”“哈哈。”他们笑得既开心又甜蜜。

  那年秋天,王小贱和丑猛回乡结婚,宾客盈门,喜气洋洋,礼炮声响彻云霄。

  龙城经济建设如火如荼,各类企业如雨后春笋。王小贱抓住良机,贷款办厂,生产照明器具、配电开关等产品,通过多年的努力打拼,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难题,“啊,牡丹电工”品牌享誉三湘四水。

  年底,公司召开总结大会,主持人请王小贱讲话,王小贱站在主席台中央,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却不知说什么为好。“我不会讲话,只怪书读少了,真的!”沉默片刻,王小贱擦了把汗水,话锋一转,“这一路走来,我有心,会唱,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啊牡丹,有人说你富贵,哪知道你曾历尽贫寒,春风吹来的时候,你把美丽带给人间……”

  独唱变合唱,会场气氛热烈,大家纷纷站起来鼓掌,欢呼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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