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唐优
去年国庆长假,我回到从前住的老房子。老房子所处的小区是十多年前建成的,房子隔音效果不佳,尽管房间门窗紧闭,我仍能听见孩子们嬉笑游戏的声音。稚嫩的童声萦绕耳边,我心中落尘的往事逐渐解封。
那时,小区里的房子亮堂堂的,各家父母还是青涩的年轻人,我们还是懵懂的幼儿园儿童。孩子总是自来熟,我们很快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每天下午幼儿园一放学,我们就聚集在小院中玩耍。说是“小院”,其实也不过是两栋楼之间的空地罢了。捉迷藏、鬼抓人、踩影子,孩子总能玩出不同的花样。我们中唯一的小学生——一位邻家姐姐,她总是带着我们读书、认字。地面就是黑板,大家都席地而坐,围在“黑板”周围。我们要叫她老师,偶尔她还会变出一些小红花奖励我们。她本姓“谭”,却让我们叫她“许老师”。她告诉我,每个人长大了,都要改名改姓,改成大人的名字。这个说法,我深信了许多年。现在想起她认真又天真的模样,心中总觉莫名温暖。
有时候我们在小院里玩蚂蚁,各种花招让蚂蚁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换来的是我们脆亮的笑声。当然,欢笑过后,我们也不会忘记投喂一两颗青豆回报它们。小院里能够带来惊喜的还有抓蜗牛。潮湿的季节,屋檐下常可以抓到蜗牛,看着它缓慢执着地爬动,我们显得特别有耐心。有时忍不住抓几只蜗牛回家养着,但最终还是于心不忍,把蜗牛放回了屋檐下。
孩子一玩便忘了时间。每至夕阳西下,远处就会走来一位年轻家长,余晖将她的影子连同怒火不断拉长。机灵的我们见其手里紧攥的小棍子,立刻缩成一团,躲到角落里。这位家长从我们中揪出一个倒霉孩子,怒发冲冠,提着孩子的衣领高声吼道:“怎么作业没写完就出来玩了?这么晚还不回家!”“啪”,小棍落在倒霉孩子的背上;“哇”,泪水从孩子的眼眶中不断涌出。我们往往幸灾乐祸地笑道:“又挨打了,真幸运。”第二天,倒霉孩子满血复活,神气地说:“我可不怕我妈打我!”于是我们都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在哪个霞影绚烂的黄昏,我们都回家了,很少再出来。
后来,邻家姐姐初中毕业,考取了免费师范。
后来,倒霉孩子上初中了,听说成绩不错。
后来,许多我不熟悉的家庭搬进了小区,为小区增添了新活力。
后来,小区渐渐老矣。
后来,我搬家了……
在小院里玩耍的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小院里永远不会缺少孩子。十年了,小院里总还有一群四五岁的孩子玩耍打闹;小院里还是萦绕着“一二三,木头人”这样的欢笑;小院里的蚂蚁、蜗牛还是被捉弄,不得安宁。儿时听见“一二三,木头人”的口号,便知是小伙伴在呼唤。如今再听,总觉是岁月在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现在那些在小院里玩耍的孩子我都不认识了,我只知道,今后在小院里玩耍的,再也不会是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