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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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22日 星期二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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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孟燕山

  听奶奶说,娘是两担谷换来的,回来的时候,谷箩里一头坐着娘,一头放个石头。想必外婆家也是非常贫穷,不然不会是个压箩石。

  由于娘生性勤劳、灵动,帮助奶奶把家务打理得井然有序,所以,等到她十六岁刚满那一日,奶奶说:金秀,大哥二哥随你挑,弟弟没成年就算了。

  奶奶生了三个牛高马大的儿子,个个威武帅气!要说最帅莫过于我父亲了,一米八五的高个,头发三七分。娘听奶这么说,羞得躲到灶台边去烧火。

  后来的几天,奶奶故意不提那事,娘心也乱了套,一天天就一个人呆在天井里看天,看鸟儿飞,看云儿变换着颜色。

  只有奶奶知道娘的心思,隔了几天才把娘叫到房子里说,你喜欢谁就告诉我吧。沉默了很久,娘的手心出了汗了,鼓足勇气对奶奶说,我要老二虎振。后来,虎振就是我父亲了。

  革命如火如荼,父亲读了几年滕家义学,算是有文化的人。由于工作积极,很快入了团,入了党。

  在党的培育下,父亲已成为一个基层骨干。娘为父亲裁了中山装,买了钢笔,插在上衣口袋里。公社开会的时候,父亲就穿着中山装插着笔去,开会了便拿出笔来慢慢地记。

  天气热,父亲往往把中山装脱下来披在肩上,为了更加凉快,又把手叉在腰间,以便通风。早期革命干部的形象,我父亲都具备了。

  娘见父亲如此倜傥,分外自豪。

  后来奶奶把娘和父亲分了家,娘更有了奋斗目标,第一把父亲打造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干部,第二为父亲持家生孩子。

  父亲被调到县城,繁重的劳动全落到娘一个人的身上,让娘直不起身来。那时娘已经生育了我的三个姐姐,整天招呼孩子,还得腆着大肚子去出工挣工分,因为光父亲那点工资是养不起一家人的。

  娘生我时,两天两夜了都没多大进展。我那里十里八乡的就一个接生婆,友好亲邻冒着风雪跟着接生婆去排队,家里又请神婆又烧油麻秆的,母亲还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痛。

  接生婆终于来了,我在娘的痛苦中诞生了。接生婆告诉娘,生了个小鸡鸡。娘被扶起,看了看我,然后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家里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当然是父亲,当陈七奶奶捆了棉袄、打着油布伞冒着风雪去了县城告诉父亲时,父亲当时还不信。

  父亲被叫回家时,见到的终于是个儿子。父亲从此在院子里昂起了头,叉着干部式的手走路,直接在整个大队或公社转一圈,也还不解心中兴奋劲,革命终于有了接班人!

  接下来,娘又生下了我的弟弟青山,家里更是一团和气。

  不久后,父亲被调回大队当书记,工作更忙了。

  父亲白天有时陪着公社来的人下到各生产队调研,我在很远的地方会见到父亲在稻田间一待就是半上午,查看禾苗生长发育情况、病虫害情况。晚上又组织基干民兵夜训,告诉民兵在瞭望哨如何观察敌情。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绝大多数基层干部都是大公无私的,为了大队,父亲是殚精竭虑的。

  找县里物资局长买柴油机、发电机,让我村首屈一指地在官岭区用上了电。虽然每家规定用15W的灯泡,但似乎亮如皇宫了。我们陈家大院是四通八达的,自从有了电,大家把门全通开,我们这些小朋友这家蹿到那家,陈家大院分外光明了。

  父亲如此努力工作,娘承担的任务也异常繁重,家里到生产队好远的晒谷场分谷,都是母亲心甘情愿地挑回来,脸上仍然笑成了花。

  正值八月,烈日高照,村里建学校,已是中午,大家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父亲还背着缧,手从缧里拿出铁钉出来钉着学校厕所的椽条,争取当天下午把瓦盖了。

  也许是过度劳累,父亲一阵晕旋,便从屋顶掉了下来。父亲痛苦不堪,后来知道摔断三根肋骨。

  娘赶来了,她扶着父亲,一边流泪,一边喂父亲喝水,等公社拖拉机过来,送他去中医院。

  星期天,父亲给开车的叔叔搭信来,说想我了,要带我去县里见父亲,我自然很兴奋。

  我虽然六七岁了,由于父亲的大公无私,家里经济相当困难,我连条短裤都没有,六月份还穿着破长裤。

  下午,母亲用布包量了两升米,带我去缝衣社老李头那,只见母亲恭敬地把米悄悄放在凳子一边上,又悄悄地跟老李头嘀咕了一阵子。这是公社的一个缝衣社,大概有十几个师傅在认真缝衣服。见我和母亲进来,没引起注意,老李头拿起把尺在我屁股上转了一圈,便叫我们天黑时过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把我叫醒,给我穿上短裤,我感觉到没穿裤子似的,既似自在,却觉不适,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穿短裤,似乎我的脚长高了许多。

  家里一直经济不宽裕,父亲养成了顾公不顾家的习惯,义气当头,哪怕家里杀一只鸭,他都会叫上一大桌来吃。而我和姐姐弟弟们坐在门槛上等大人们吃完,可往往很失望,连盛菜的碗都被大人们和饭了,难得剩下汤汤水水。

  娘和我们就到坛子里摸酸豆角吃饭。

  娘是累的,等大姐能帮着干点活时,大姐又嫁人了。

  娘对我说,等你长大了,家里就好了,娘盼着你长大。

  我是走二十几里路到常宁四中读高中的。娘每到周六的下午,便牵着牛在后头岭上盼我回。看到我了,就会大声地喊,儿呀,饭在饭箩里,你装了吃饱。有时遇到下雨,我回来得晚,娘就会坐在石头塘边等,等得我泪流满面。

  终于,我也没考上大学,也没为家带来好,倒是在一九八三年的十月份走进了军营。娘说,儿呀,走吧,走得远远的,走远了才有出息。但我还是没留在部队,依然在尘土飞扬的烈日里,回到母亲的身边。

  等到改革开放的深入,等到我到城里闯荡人生,等到我混到有模有样时,娘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头发白了一半。从此,我反对父亲再去种田,我反对父亲再去养鱼。

  渐渐的,娘把衣服穿得整洁了,头发在“飘柔”的洗涤下也清楚了许多。后来每年逢年过节,父母生日时,我们小字辈都得回家来吃饭,听接近九十岁的父亲在桌子边唠叨。

  我父亲与母亲幸福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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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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